贾母以贾琮的礼让,感到自己也得了体面;王夫人因丈夫失爵之后,还能登上等同族长的主祭之位,心中又多生些许妄想。
但只有明眼人能清晰意识到,贾琮在承爵首年,礼让宗祠主祭之位,乃以退为进的绝妙好棋。
在获得皇权礼法赋予的爵禄正溯,又在家族内部私德道义上占据高峰,贾家文字辈到玉字辈的权利名份移交,因此完美落地,无可指诋。
而像王夫人之类的妄想,也是极其荒诞可笑,如今明年春祭之时,贾琮再次将主祭之位,礼让于贾政,难道贾政还有脸面去接受吗?
很多事情都是可一不可再,第一次主祭之位礼让,可以传为宗族礼数美谈。
如果第二次礼让,那就是无异于捧杀,如果到时依然被接受,那就是不知礼数,厚颜无耻。
到了那时,只怕朝堂百官的弹劾攻击,会比这次更加猛烈十倍。
好在贾政虽然迂腐古板,但是心中礼道藩篱稳固,经贾琮执意礼让,虽然忐忑不安的接受主祭之位,恍若被推上道德高峰。
子侄纯孝,有古贤德之风,难道他这个长辈还要不顾礼法,栈恋不去?
因此,贾政在除夕祭祖之后,提出次日就要立即搬出荣国府,迁居东路院。
在贾母和贾琮的劝阻之下,贾政才答应暂且后延,只等到开年三日,应付过各家老亲勋贵的贺岁年拜。
到初四之日,贾政便急惶惶执意搬出了荣国府,住进了已经修葺一新的东路院。
生怕晚上一日,便会再次招来骂名,将一生清名彻底人道毁灭。
当然,也是担心因礼让登上主祭之位,不桃李相报,早早搬去东路院,让那些破嘴御史抓住痛脚,再次遭受弹劾凌辱。
等到他匆匆搬入东路院,心中着实送了一口气,再看到贾琮和王熙凤花费心思,改建一新的东路院,心中难免的失落也得到莫大安慰。
只是,王夫人从成为主祭夫人的最后辉煌中,数天之后便再次被打回原形,心中的懊丧重新让她跌回谷底。
只是,如今不管贾母,还是贾政,都不会把她的那些不快放在心中。
……
贾琮在松轩厅和柳璧、萧劲东、贺季真、周希哲等人把酒言欢。
贺季真依旧老于世故,口若悬河,谈锋甚健,他在坊间有贺青竹的雅号,以善于画竹而驰名神京,席上还送贾琮一副自己的得意之作。
周希哲不改精细稳重的做派,席间虽话语不多,但凡开口必有妙言,是个极好的聊天对象。
萧劲东酒过三巡,便说自己一辈子做得最成功的生意,便是在贾琮平微之时,能有缘买下贾琮那几幅书法。
并且他还非常明智,之后不管有识货之人,抛出再高昂的价格,他都没有将那几幅书法出卖。
自从贾琮科场两度登科,诗词名动江南,辽东战功封爵,一人身兼双爵,声望震动天下。
贾琮的那三幅书法,已成为萧劲东店铺中的镇宅至宝,每日都有许多人慕名过来欣赏,给他的店铺招揽了数不尽的人气。
只不过数年时间,萧劲东的店铺,已成为文翰街上生意最兴隆的书铺。
萧劲东还在席上笑谈,贾琮的几幅书法是他福脉和拱璧。
为确保这几幅书法安全无虞,他甚至让心腹老家人秦叔,不用再干其他杂事,专司看护保养这几幅书法……。
贾琮和柳璧份属同门,当年柳璧下江南做官,两人便再没见过。
贾琮上次下金陵办差,金陵距离柳璧为官的高淳县,也只有百里路程。
但贾琮在金陵时事情繁多,应接不暇,等到卫军大案侦破收尾,又收到嘉昭帝回京复命的圣谕。
虽然故交相距犹如比邻,但两人却找到没机会见面。
如今久别重逢,彼此之间相谈更欢,柳璧还笑言,柳门已出了八名进士,今年春末就要再添一名,便可至九九吉兆之数。
席间诸人话语融洽,觥筹交错,气氛极佳,都说朋友是老的好,还是颇有道理。
萧劲东据说家中世代经商,家底丰厚,他经营书铺有道,是个成功的商贾,注定不会涉足官场。
贺季真据传出身世家,家中大宅良田,衣食无忧,无意仕途,醉心书画,游走市井,过得也是名士的日子。
周希哲来头更是不小,听说祖上是江南豪族,从小跟父辈定居神京,家学渊源,善画山水,在神京书画圈里名气不小……。
他们这几人,都是贾琮在平微之时的故交,即便是在今日,他们各自家道荣盛,各自为业,和贾琮没任何官场利益牵绊纠葛。
或许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能抛开世俗交缠,真正为君子之交淡如水。
……
贾琮和宴请过柳璧等人,宾主尽欢,又约了重聚之期,等到他送走客人,便急忙回了东府,直接去了探春房里。
贾政搬迁东路院,终归还是在姊妹中带来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