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又知就算是于异骨案中,几乎凡事皆言听计从的韦巨源,于眼下这般场面,也不再事事为自己这一介亲王强出头,而是冷眼看着事态发展。
说来整夜彻谈,若非忽而因有人上山而被打断,实则还有些许并未说完。
一夜相谈之中,无论说到武后,还是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或是武后朝末段那一桩桩奇闻怪事,提及的尽是过往,武三思欲言的,还有当下缘何上此山,往此道观而来之事。
韦巨源早先便在思索,怎为避城中鱼怪肆虐,原可往更远、更安全之所在,或是其它大小城藏身,偏这静德王选了一处不远不近之东都城北翠峰山,究竟是何缘由。
而这份疑惑,于真人曾居之所中,所谓八卦图,又所谓地下秘所,此一众他人闻所未闻之事、之物,现于世中以及在场众人眼前,而武三思不管不顾,避开众人目光,悄然前往真人曾居之房中,终得以于韦巨源心中释下。
细想之下亦是,怎会有人特特于明明其所在已然出现过一具尸首之后,义无反顾往危险处去,自是其内定有值得为之一搏的事项——再联系整晚此一位静德王所言,若武后得欺瞒过族内、宫中不计其数之人,而秘密下旨将自身遗体葬于别处之事,想来唯有此翠峰山玄元皇帝庙山中一处。
暂不得细思是由何人,又是如何将帝皇规制之葬仪,秘密安置于别处,只以武三思这时的反应与行动,除此解答之外,再无其它可能。
但韦巨源本就为一怕事之人,尤以于异骨案后,更是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不日丢了官位,甚至何时龙颜不展,自己又丢了性命,故而只以眼下之距离,相去咫尺地听、观武三思于房中所行之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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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于房内与源协一番对话,已然听得清楚,只拿一件暹罗国进贡奇石来言,便非近二年所生之事,定是要追溯至武后朝,而那般贵重之物,除武后之外,又有何人敢以其做为暗藏机关内之飞针、飞刀。
之后便是源乾煜忽而人事不省,只静坐于地上,再是源阳唤源协出外,源氏所行,于韦巨源看来,回回皆颇有值得细思、琢磨之处,故而一时并未太过放于心上。
而就在他唯有武三思一处可关注时,未成想源协、源阳亦双双坐于地上,这般诡异,任韦巨源不甚关心,也得注目片刻。
偏又在此时,武三思唤静德王府其他仆役入内,还特意嘱咐要带上撬拆房屋之工具,此举使得韦巨源再难耐一人之专注却受困于两方的局面,毅然跟随几名静德王府仆役入内。
房中空无一物,唯独武三思静立于一隅空地旁,将手指向八处三指余宽,长不足两尺之缝隙围起的中心处,于同进入门内的韦巨源对视一眼,并未作何言语,只对仆役下令,“沿缝隙将中心处砸开。”
众仆役才方得见与自身朝夕得见之一人,忽而便失了性命,这时就算家主武三思威逼,也不尽敢往前行去。
“汝几人岂为妇人哉!难不成欲本王亲自动手?”武三思显得颇为焦急,说着便狠狠踹了立于先头的仆役一脚,而自己一步跨入缝隙之中,“有何异状?若非此时无人可用,宁愿将汝几人田舍汉屠了,也不愿见汝等这般妇孺模样!”
他行去原卧榻所在区域,这时几名仆役才敢携工具踏于其上,开始沿缝隙挖凿那中心处。m..cc
“怎?汝亦有志愿,做一番劳力?”武三思见韦巨源一副探头探脑,又跃跃欲试的模样,揶揄地问道。
“非也,非也,殿下高抬下臣之勇……”韦巨源连连碎步后退,“只在下心中有番疑惑,”他躬身抬眼看向武三思,见对方并无拒意,便向下继续问道,“殿下命仆役开凿此处,可是事先就知此处下方,有何异样事物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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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这……”武三思抬起手,指向韦巨源眉眼,但悬于空中多时,也未尽有其他举动,终还是垂下,言道,“既已寻得此处,而事又已至此,本王便将早先相谈之事后半,说于你知便是。”
他开口欲言,又问韦巨源,“敬诚此时正行何事?”
韦巨源应声探出头,看清之后答道,“此时正紧盯席地三人,并未有何特行之事。”
“甚好。”
武三思朝他招手,让韦巨源近前来。
“早先本王所言姑母另葬于别处,为使轮回长生得行,”韦巨源近前后,武三思有意压低声音,“依本王所知——所猜测,正是于此翠峰山之中。”
此一句言语,予韦巨源之冲击,与仆役大力敲击地面之声,相去无几。
“殿下此言可谓是指,先皇则天大圣皇帝,此时便秘葬于——”韦巨源不敢置信地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