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桑容,本王尊称你一声谷主,是希望能不见血地带你回去。我皇家辛秘早有记载,甚至在历代前朝的古籍中都有提及,浮花不老谷有者桑容,青袍木面,神力通天,凡人不可接近!多少年我们派人进谷,无一生还,要不是凌霄下山作画,我又怎么能找一个像他画中人的女子接近他。今天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无论哪朝哪代,人们对长生的执著总是近乎癫狂的,身在帝王家,更是如此。却无人知晓,伴随永世的,是透骨的寂寞。
她在这人世活了五百年,实在太久太久,久得她觉得早些解脱才是奢望。
立在山巅,她沉声道:“王爷,桑容不是长生不老,有命活过这五百年,从最开始,就是一个不可改变的诅咒而已。若王爷不信,要强行带走桑容,只能各凭本事了——”
她长袖鼓荡一挥,围堵的士兵如海水退潮般层层翻倒。
许久后,对方咬牙切齿怒吼:“都是饭桶!给本王攻上去!活捉!”
一声令下,蜂拥而上。
凭她身上最后这些神力,大部分人都无法靠近,乱局中一支冷箭擦着她的脸划过,绳索擦断,面具应声落地。
一头乌亮的青丝亦从兜帽中滑落,迎风飘舞,她微微抬头环顾四周,霎时间,天地宁静。
没人见过浮花谷主真面目。
相传她长生不老,却只剩一副罗刹鬼婆的面容,故而遮遮掩掩、藏头露尾。
可是眼前的女子,是在场所有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美丽。
美,极美。
淡眉红唇,春水目,桃花面,仿佛天地所有的美好都集于她一身,而最吸引人的,还数她宁静尊贵的气质,比皇族不可侵犯的威严更为包容宽厚,就好比是……神祇后裔。
而更叫王爷吃惊的是,桑容的样貌竟然和平安有几分相似,平安却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如死水般长久的沉寂,转眼被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打破。
“桑容——”
她寻着人声的方向望去,明明眼前漆黑一片,却仿佛亲眼看到他穿越茫茫人海时的焦虑和慌张,不顾一切,只身只为了她而来。
“为什么……还要回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
曙光擦亮,有泪从她灰蒙蒙的眼中淌下,只是瞬间,婀娜翩跹的倾城女子僵在了原地,从双足开始,一寸寸地凝结,一寸寸地暗淡,竟变成了一尊不会笑不会动的石像。
五百年寿命,终于用尽。
在有生之年能与他重遇,能亲眼看到他找到心爱的女子,她已经心满意足。
尽管如此,却又存了一些私心。
卓炎的那幅画像陪了她五百年,如果不是靠着她的灵力,早就灰飞烟灭,她死去之后,那幅画亦会消失。
她不愿他知道实情,才会编造说卓炎是他的父亲,却又卑劣地希望他能发现,她那永世都不能说出口的爱意,从头到尾,都是对他一人而已。
凌霄是卓炎,卓炎也是凌霄。
七、
浮花谷延绵百里、万紫千红的胜景刹那谢落成灰。
兵退后,山顶死寂一片。
在栩栩如生的女子石像前,凌霄以手掩面,失声痛哭。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他时常会梦见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
他自小听过异国传说,说前世的有情人,来生也会记得彼此,于是他就心心念念将那个女子的模样画了下来。于山下巧遇平安时,他曾惊喜万分,以为平安就是他前世的恋人。
或许只是贪恋那样神奇的传说,而不是真的爱着平安吧,否则怎么会在桑容要他成亲时失落迟疑,又怎么会在知道桑容决定离开他时慌得溃不成军?
若桑容不是失明,如果她能看一看平安的容貌,就一定会明白他的心意了。原来他藏在心里的女子,不是平安,竟是陪伴了他十二年,不知其样貌的桑容……
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大错特错!罪无可恕!而这一切,他都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
“公子,谷主归天,绿萝也要回去了。”
“回去?哪里?”
“回去我们的国家,一直往北,在祁连雪山的另一边。那个故事,就是从我们的国家传来。”
那是个故事,而不是传说。
她和异国的他一见钟情,很快陷入爱河,却因身份不能结合,他试过带她出逃,却失败了。
他在行刑前与她约定,叫她不要难过,不要害怕,来世他还会来找她,还要第一眼就认出她。
一场炽热的爱恋,让关在殿中长大的胆小圣女成为世上最勇敢的女子。她向众神祈愿,舍弃转世轮回,只求换来一次五百年的寿命,即便死后化作荒芜,消散天地。
这一次,要换她去寻他,换她去救他。
五百年岁月,她踏遍河流山川,走过雪地荒原,为了不引起怀疑,每一处停留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