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不好再逼迫他,只说平安父亲的病耽误不得,当务之急,他应该先随平安回一趟家,为送药,也为见见未来丈人。
见他还有迟疑,她安慰说:“上下山不过一日工夫,你们后日就能赶回来,耽误不了给我庆生的。”
凌霄这才同意。
临行前一日深夜,她悄悄去到平安房里。
夜深了,少女本应该早已睡下,桑容却不出意料地在平安屋子里闻到了油灯燃烧的气味和墨香。
“今夜是最后一次飞鸽传书吗?”
她平静的问话吓到了平安,东西翻了一地,乒乒乓乓地响。
“别紧张。写好了吗?写好就绑上去?”桑容从怀里掏出她捉到的信鸽,递给平安,对方却迟迟不敢接。
“平安,我不是在试探你。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以为你真的可以随意进出书房,查到我的来历?”
“谷主——谷主——”平安惊恐不已,跪地道,“平安自小就跟了那个人,说话做事都由不得自己,但平安真的无意欺瞒凌公子,谷主若不原谅,就算让平安死……”
“霄霄喜欢你。我不让你死。”她绑好字条儿,亲手放飞那只信鸽,在越来越远的振翅声中浅笑道,“信我替你放出去了,你完成了任务后就好好儿跟霄霄在一起,做得到吗?”
耳边传来极力掩饰的低泣。
女子果然是水做的,绿萝也好,平安也好,情到伤处便会用眼泪宣泄感情。
“怎么一个两个都爱跟我哭。你哭什么,有什么可委屈的?”
“之后,之后谷主会怎么样……要怎么办……”
“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问题。你只要记得带霄霄下山,困着他别让他回来。至于想要我的那帮人,真以为他们有本事能带得走我?”
从平安处离开,本该是回去的,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凌霄的院子。
这个夜里,许多记忆涌回她脑中。
不是卓炎,相反,全部都是关于凌霄的,尤其当年第一次见到凌霄的情景——
她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终于踩到黑市牙行的老巢。
四岁到十四岁的孩子,有男有女,全被关在铁笼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暗无天日,气味难忍,连畜生都不如。
他们按样貌被分了三六九等,低劣的甚至数十人关在一个笼子里,挤得四肢畸形的大有人在,卖艺戏团将是这些孩子们唯一的去处,直至死亡。
一想到自己千方百计要找的人,或许就在这些孩子中间,她就像是疯了一般气血攻心,见人杀人,遇佛杀佛,鸦青长袍被鲜血浸得沉甸潮湿,狰狞面具让她化身浴血修罗。
庆幸的是,她最后在一个相对宽松的大笼子里找到了凌霄,这归功于他承继了卓炎俊美的好相貌。
她挥剑斩断锁链,立在笼前呆呆看着那张尚还稚嫩的容颜,脑子里一片空白,竟忘了去拉他一把,或者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你……是人是鬼?”最后,少年鼓起勇气靠近她,抓住她的衣袖,“不管是人是鬼,你带我走好吗?你功夫那么厉害,也教教我,我拜你做师傅。”
“……我带你走。但是不要叫我师傅。我的名字是桑容。”
“啊?你是女子?”少年吓了一大跳。
那个时候,她还看得见,只记得他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洒满了揉碎了的星子。
她蹲下身,爱怜地摸着他的脸颊,眼中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心里却又酸又甜。
一如这个夜里,怀着同样矛盾的心情,她在他睡熟后偷遛进来,最后一次这么亲近地触摸着他。
斜斜向上的剑眉,挺直的鼻梁,长而密的睫毛挠人手心……每一处啊,都刻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不是卓炎,却又是卓炎。
只是他无论是谁,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无法和他永远厮守。
这样的结局,她从最开始做选择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无怨,无悔。
仿佛受到月色的蛊惑一般,她摘下了面具,如同宣誓般,在他温热的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再也不能相见,再也不能相恋。
别了,我最初和最后的爱人。
六、
天还未亮,已有人乘夜将浮花谷团团包围,插翅难飞。
他们最后在山巅的石亭里找到了桑容。
“谷主,你若愿随本王回去,替父皇炼那长生不老丹,定保你一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整齐划一的脚步,严阵以待的气氛,还有来人不怒自威的问话,都彰显了平安背后主子的身份。
“本来以为只是江湖事,谁知道连皇室都来插一脚。王爷是不甘心屈居太子之下,想用桑容的长生术来讨今上欢心?”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平安,世间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