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真人摇头:“狐狸毒已解,致命之毒却是其他。”
“什么?”
“鼠乃万疫之源,你与一只老鼠朝夕相处,哪能幸免?”
他默然,再不说话。
“从此可都远离了吧。”九华真人这样劝他,“或可长一时之命。”
他倏忽就笑了。
倘若没有遇到她,听到此话,他必是无不照办。可是既然遇到了,他怎么可能为一时长命而远离?
他要用已不多的时日与她相伴,弥补此后再不能相陪的遗憾。
从闲云观回来后,他的病一日重过一日,但他只以嗜睡为由悄悄隐过去。然而,终于是到了连下地都快没力气的那一天。那一天他告诉她,他有事离家,让她乖乖地等他回来。
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小院里,等着死神到来。每日听到死神的脚步声又清晰了一点,他就颤巍巍提笔在纸上将诗句多写了一点。
等到他死去的那天,他会让人将这些纸全部火化,他要带着他写下的诗句离开人世,轮回里也要记得他的誓言。
他微微地笑了,想起他再不能完成的心愿。他想活得比她久,想为她写尽古往今来所有的动人诗句。譬如,假如他有幸能在某一天信誓旦旦对她说——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皇家阿姐慕白樱 文/秦挽裳
【一】
宁熙回到京都那年,西梁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昭公病入膏肓,世子年幼,外戚掌权。
宁熙接到昭公的密令,匆匆从承州回到邺城。
那时天刚亮,几缕微光自天际缓缓晕开,洒满青砖古旧的皇城。
宁熙正坐在车辕里看书,突然传来一阵烈马的嘶鸣,而后马车猛地停住。
外面隐隐传来车夫的质问声,宁熙挽起帘幔,问:“何事?”
车夫回道:“郡主,方才有人突然从巷子里冲了出来,惊了马。”
宁熙转过眼去,这才看到摔倒在马车前的人。
十三四岁的年纪,精致的暗花白袍,轮廓深刻,下巴削尖,脸色因惊吓而显得异常惨白,生得十分漂亮。
宁熙让下人将那小公子扶起,看到少年并无大碍,她正要回身,却在不经意间瞥到少年腰间的玉佩时,顿住了身影。
宁熙复又打量一下少年,而后对车夫道:“将他送到车上来。”
车夫疑惑,想开口询问,却见宁熙已经退回车中。
不多久,少年就被送了进来,玉冠束起的头发因挣扎散落开来。下人刚松开他,他便挣扎着要往外跑,身后传来轻唤:“阿桓。”他猛然愣住。
宁熙看着少年缓缓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雾气,清亮却又朦胧。
宁熙从衣袖里取出一块盈白的弯月玉佩,是和少年玉佩一对的龙凤佩。
少年始终呆呆怔怔的,宁熙笑了笑,拿帕子轻轻拭去了他脸上的尘埃:“五年未见,莫不是忘记表姐了。”
少年终于晃过神来,一把将宁熙抱住:“阿姐。”声音里尽是惊喜。
宁熙的脸上泛出些许红意,少年紧紧地抱着她,身子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又是私自出宫?”宁熙低叹,“我送你回去。”
听到这话,少年松开宁熙,撇过脸去:“我不回去。”
宁熙的声音染上一抹严厉:“阿桓,以后切不可再说这般任性的话。”
少年的眼睛泛红:“父王卧病在床,一日不如一日,我虽是西梁世子,但明眼人都知道,我不过是个傀儡。王后的母家手握兵权,软禁父王,阿姐,我不想做一辈子傀儡,那样还不如死。”
宁熙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她愣住,久久不能言语。
【二】
谢桓到底跟着宁熙回了皇宫。
宁熙走下马车,看到整队侍卫直直朝宫门走去,宫人们竞相奔走,乱得不像样子。
有宫女迎了过来,神色慌张:“郡主,世子私自离宫了,王后知道后大怒……”
宫女还要再说什么,但在瞧见宁熙身后的少年时,慌忙跪拜行礼。
宁熙冷冷地道:“世子自小与本郡主亲近,今日他是知晓本郡主回京这才匆忙出宫。王后何必闹得尽人皆知?!”
闻言,宫人们慌忙求饶。
对于宁熙,这些人还是怕着的。她是长公主的女儿,自小养在宫中,随着世子一起读书。自幼聪颖,贤德绝佳,昭公十分宠爱,赐给她凤佩,将来位极六宫。世子懦弱惯了,宫人每每提起,皆是尊敬不足,嘲讽有余。宁熙虽不及世子尊贵,但宫人皆知,五年前,王后的随身的宫女对世子冷眼以待,那宫女本就得势,平日里少不了傲了些,宫人们早已见怪不怪。可谁知,竟叫宁熙瞧见了,她便让侍卫将那宫女押到自己殿里。王后来要人,她歪着头笑着问王后何为宫规律法。当时的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笑的时候眼睛里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