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潮起伏,忽然有些迫不及待。
七
年关将近,虽官员被刺一事仍无头绪,且朝中局势渐异,丞相也不得不撑着笑脸,在年节时入宫朝贺。
年节清晨,大雪初停。奂帝换了衮服正要上朝,皇后蓦地唤他。待他停步,她倚着熏笼,在他身后道:求了那么多次陛下,你当真不肯为妾唱那一曲苏白?
奂帝怔了怔,没有回头,无言而去。
朝堂上,众臣成列,俯首跪拜。
奂帝重复着每年此时都要说的旧话,目光却向殿门轻飘飘一掠。那里,一点寒芒乍现,却又极快地隐匿到门后。
他知道那是什么。
于是一句平身后,奂帝向丞相和悦道:丞相为国事年年辛劳,朕心甚慰。往后年岁,还望丞相--话音一顿,他颜色骤厉,声音陡高,安分守己!
仿佛一声令下,从殿门处倏忽涌入数十羽林军将,持戈操矛将丞相团团挟在中央。朝堂众臣噤若寒蝉,埋头袖手于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早等着今日他早等着今日。无数次隐忍不发,无非为了韬光养晦,令姜维暗地里联系仍忠于皇室的臣子组织刺杀,让丞相的心腹将位置空出来,让他有机会填上他自己信任的人,就譬如前羽林军统领林简之死,终换得他的心腹上位。而今朝堂上该有多数臣子听他之令,至于后宫,此刻恐怕也已经由骤然发难的姜维控制住了。
数载筹谋,今朝事成。
奂帝扬眉笑了起来。
恰这时,羽林军统领低头,高声道:臣等来迟!
笑意陡僵!
奂帝神色大变,失声:你
陛下。未出口的话被丞相截断,丞相在羽林军中央负手而立,却半点惊惧也没有。他朗声笑着,语气带着对小辈的嗔怪:陛下又要为老臣演一出好戏吗?话音方落,那些指向他的戈矛,竟齐齐掉头,转向了奂帝!
陛下聪明,会设计让老臣新选戏班入宫。这戏班里混入什么人,老臣却无能查清。陛下教姜维故意找死,却只让他诈死,把陛下想叫人做的事传出宫外。丞相笑道,可惜有人早提醒过老臣,是故老臣着人去查扔出宫的尸首,数来数去,却总少了一具。老臣不才,专会揣度圣意,仔细一想,大概也就知道了那尸首的去处,和陛下的打算。
之后他就暗地里派人去查,终在宫墙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个鼠洞并洞旁等候之人,捉住了一只通过此洞从宫内跑到宫外、尾巴上缠了一卷丝帛的小鼠。
他从怀中拿出那卷丝帛:陛下的部署和要杀之人名字都在上面。臣防患未然,终使国之栋梁免遭屠戮,也学陛下之法,教他们诈死求生。至于那些同姜维一起,为陛下杀人的臣子臣已经为陛下处理掉了。
似是为佐证他的话,霎时间,垂首的大臣齐齐抬头。数个传闻已死的人,这会儿好端端站在朝堂上,包括被药死的羽林军统领林简。而奂帝私下培养起的亲信,此刻却无一人在场,想必都已被丞相所杀。
满朝文武,无一不听丞相号令。
指尖轻颤,拳头用力握起,又徐徐放开。奂帝平静起身,像以往儿戏那般笑道:唉,数年筹谋,俱成画饼。到底是丞相老谋深算。
其实听到羽林军统领的声音竟似林简时,他就知道,大势已去。他输得彻底。
他抬首看向殿门之外,明明已经停了的雪,不知何时又翩翩而下。
他缓缓笑开,轻声道:下雪了。朕一贯怕冷,退朝吧!
八
一步一步走回后宫,一步一步踏上通向皇后宫中的玉阶。玉阶的每一级都染满了血,堆着死人的肢体。
奂帝认得,那最后一级玉阶上,姜维被斩下的头颅。与丞相抗衡的忠良姜家最后一点血脉,就此葬送。
是他的过错。
但他还是微微笑着,理平了衣上每一处褶皱,推开皇后宫中的大门。
殿里,早已为他备好热酒。
他端坐在上,令一干宫人侍卫退下,看皇后捧着酒樽而来,跪在他身前:饮了此酒,陛下再不会怕冷了。
他低眉,深深看着她:皇后真乃朕之贤后,丞相之好女。
当然。皇后抬头,端着最完美的一弯笑,目光与他相接,妾的父亲有一个好女儿,她把陛下那句难道傀儡就没有他自己的命运吗告于其父,使她的父亲免遭陛下算计。陛下去后,她会是将来的太后。她一生富贵荣华,世无所匹。
他嘴角一扬:她迟早都是太后停了片刻,声音低而沙哑,为什么?
为什么?
皇后笑意一滞,转瞬却又笑得更开怀起来:原本她只是想拿走陛下的一点点权力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把陛下留在身边。谁知她拿了一点,却又停不下手了。后来她发现越来越留不住陛下,那她何不做得彻底,与父亲把所有能拿的都拿到呢?
如此,朕再赐她一个恩典如何?待太子登基,可随她姓。万里江山,百年基业,朕尽数予她!他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