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怎样?”玉旒云道,“咱们始终不似乎他肚子里虫,猜不透他的诡计——我倒想看看他怎样从铁山寺营救我。最坏不过他找具尸体出来,谎称是我——戏如果这样唱,未免太过拙劣了!”
“铁山寺倒是不缺尸首。”大口鱼笑道,“不过要冒称是王爷,那还得找个女的……”
“大口鱼!”乌昙觉得他再说下去就不像话了,因将他喝止。海盗们也不约而同地想起他们第一次发掘玉旒云原是女儿身时的尴尬,都嘟囔着找点儿别的事做,掩饰过去。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玉旒云倒没有那许多忌讳,满心挂虑的是敌我相争的局势,还有留在铁山寺的小莫等人。只是眼下也无其他事可做,她便给自己斟了碗茶,翻开无念的手札来看。那里面的内容艰涩难懂,一忽儿出现各种星宿的名称,一会儿出现四时节气,还有天干地支,以及一些单纯的横条、竖条、并直线圆圈之类,仿佛天书。她不禁慨叹:质测之学果然高深莫测,难怪可以窥探造物神奇。直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那上面写的才像是“人话”了。不过都是写日期。有些远在数十年前,还有些则是数年之后,最近的也有几天前。这些又表示了什么?她皱眉看着那些日期,似乎无甚规律,四季皆有,也不按节气,但总体是夏天多,冬天少。有些日期旁边还标注了星宿的名称。还有一些日期被朱笔划掉,旁边写了新的日子。这莫不是无念观星的笔记么?
她看到日期较近的一条,是十天之前,旁边标注了“太微垣”。于这些星宿,她几乎一窍不通,不过十天前发生了什么事跟“太微垣”有关?她心中忽然一动——十天前,可不就是她在岑家军大营看到陨星雨的那一夜吗?难道这是无念对陨星雨的预测?再顺着看下去,下一个日期竟赫然是今日——若她的猜测没错,难道今夜也会有陨星雨?无妄之所以爽快地答应让她今日上铁山寺来,是因为契合了反贼起义的计划。他们大约是想在陨星雨之夜起事,借着天灾蛊惑百姓。这样即使手中的兵力不多,一旦黎民响应,奋身而站,则好像洪水时炸开堤坝,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不由握紧了拳头,登上木梯走出地窖,推窗仰望夜空——西疆的冬夜漫长,大概还有三、四个时辰才会天亮。陨星雨究竟会在几时出现?星辰的运转她无法操控。只求能将局势牢牢掌握在手中。然而此刻似乎也有些勉强。复兴会……岑远……她一咬牙,这都算些什么不成气候的狗东西?难道还斗不过他们?今夜若真有陨星雨,就让陨星给他们送葬!
正思量,忽听外面“砰”地一声闷响,似乎什么事物从高空落下。她一惊,连忙拔剑出门去看。不过,护卫在旁的乌昙一把将她拉住,自己闯出门去,紧接着,地窖中其他的海盗也被声响惊动,一个接一个跑了上来。外面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打斗之声。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奶奶的,这不是岑远那瘸子的人吗?”外面传来大口鱼的斥骂之声。
岑远的人?玉旒云又惊又怒——是走漏了风声,所以杀到这里来了?这厮现在竟已懒得伪装,明目张胆要取自己的性命了吗?她提剑出门来看,只见有十来个岑远私兵模样的人倒在地上,有的身上有明显的伤口,应是被乌昙等人击毙。还有一些则七窍流血,应是落败后服毒自尽了。只有一人被生擒,口中咿咿呀呀地嚎叫,也不知是谩骂还是求饶。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下颌被卸脱了,他没法说话。
“王爷——”大口鱼报告道,“这龟儿子想自尽,老大卸了他的下巴,他死不成了。”说时,拿了一枚小药丸给玉旒云看:“这是龟儿子们藏在嘴里的——他奶奶的,岑远那瘸子还值得人为他死么?”
玉旒云瞟了那俘虏一眼,又看看其余的海盗,身上多少都有些伤痕——岑远的私兵还挺厉害的嘛!即冷冷一笑:“你主子好大的胆!以下犯上,谋害议政内亲王,他几条命都不够填!”
那人咿咿呀呀,显然是疼得厉害,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沈彪大约是回来传递消息的,卷入战斗挂了彩,胳膊受伤甚重,几乎抬不起来了。作为岑家军的一员,他素来只把岑远当成草包,绝没有想到他会有此大逆不道之举,既惊讶,又震怒,尤其感到岑广一世英名将因此毁于一旦,更是无比的痛心。冲上前去,狠狠踹了那俘虏一脚,吼道:“你给我说清楚!走,现在就去镇守使那里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边说,边用未受伤的手扯着他,要去找岑远对峙。
那人奋力挣扎。旁边海盗们看着不顺眼,都上去你一拳我一腿地教训他,瞬间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头盔也掉落了,露出下面一个光溜溜的脑袋。
“哟,是个秃子!”众海盗笑,又上去一顿狠奏。
玉旒云却看得仔细——虽然没有头发,但头顶分明有戒疤——这是个和尚!“你是铁山寺的人?”她问,同时将地上十余具尸首的头盔都扯掉,其中半数是光头有戒疤的。
“乌龟儿子王八蛋!”大口鱼痛骂,“岑远这厮果然和铁山寺勾结了!收了这么多和尚在身边做私兵!”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