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旒云皱眉,“我倒觉得,这些不是岑远的私兵——岑远的私兵可能都死在铁山寺了——刚才不是说,和尚们在塔院焚烧尸体……都是赤条条的尸体。”
“啊!”她这一提醒,旁人才想起这个细节——寻常杀了人要毁尸灭迹,丢进火堆就好,何必要扒掉人身上的衣物?想是铁山寺僧众将岑远派上山的私兵杀了给干净,然后和复兴会的反贼换上了岑远私兵的服饰。这是为了什么?他们心中都隐隐有所猜测。
玉旒云直接捅破了:“只怕是他们假扮岑远的部下去造反了!咱们一直在防范叛军进入郢城,却不料他们想到这样瞒天过海的方法!”
“毛贼果然奸诈!”海盗们咋呼,又逼问那个被生擒的和尚,“快交代,你们下一步是要做什么?”
那和尚遍体鳞伤,而且下颌疼得厉害,没法说话。乌昙还上去狠狠捏住他的脸,道:“你要老实交代,不然咱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可不跟你讲什么慈悲为怀,必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明白不?”那人直是点头,额头冷汗如雨。乌昙瞧他多半不敢造次,就“啪”地一下,将他的下巴复位了,喝到:“说吧!”
被一群凶神恶煞的海盗围着,那和尚几乎连手指也不敢动一根,只是颤声道:“各位英雄……快……快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众人都莫名其妙。
“贫僧……贫僧和师兄弟们已经埋下□□……只怕……只怕就快要爆炸了!”那和尚哭丧着脸。
众人闻言,怎不大惊。但却更加不能奔逃了。沈彪上前揪住和尚的领口:“好你个狠毒的贼和尚!□□在何处?还不交代!”
“在……在……”那和尚颤抖着手,指了指远处——是别墅房舍最密集、此时作兵营之用的地方。
这一点儿也不出人意表。众人又再逼问:“引线呢?快带我们去灭了!”
“灭……灭不了……”那和尚摇头,“那机关是无念太师伯生前设计的,巧妙得紧。不需要点火,反而是遇水即燃,所以是依靠营地照明的火把融化冰块引水至机关之上……我们算好了时间,这会儿……这会儿就快要点着了……之后,引线还能烧一炷香的时间……就……就爆炸了!”
无念这臭和尚!玉旒云心中暗骂,自己只管钻研质测之学,设计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却不管他的门人拿来害人!这当儿,去拆除机关大概也不可能了,只有先把士兵撤出来。她环顾四周——两边都是院墙,马厩、仓库具在远处,而士兵们所聚集的房舍就更远了,只有连绵的黑影。复兴会的人埋下□□之后朝这个方向逃窜,可见这里多半距离□□最远。而且从这里出去,外面就是一片空阔的荒原。一旦营地发生爆炸,近山的地方可能会进一步遭遇雪崩、落石。因此,朝西北角撤退,并进入荒原最为安全。于是她命令道:“大口鱼、四宝,你们几个都跟着沈彪去,分头去传我的军令,全军撤出营地——往我这边撤——出角门!不,先来的人给我把角门砸了,拓宽通路。切勿推搡踩塌。”
“是!”几个海盗得令,都和沈彪飞跑而去。独留下乌昙和先前负伤的几名兵士保护玉旒云。“王爷,我们先保护您出去吧?”一个兵士道。
“不必。”玉旒云摇头,“这里距离□□甚远,即使真爆炸起来,也应该不打紧。你们既闲着,不如先动手去拆角门。”
“王……王爷……”那和尚小声道,“虽然距离很远,但是……这□□是无念太师伯的配方,威力无穷,怕是整个营地都能掀翻。”
“你住口!”玉旒云厉声喝道,“营地掀翻了,你的小命自然也就没了——你连服毒的勇气都有,怎么此刻又担心起爆炸来?”
那和尚一怔,不敢再作声。玉旒云便一壁指挥着士兵拆角门一壁观望着远处的动静。
乌昙守在一旁,也回头望望军营的灯火,尚未看见士兵撤离的迹象。虽然他也担心玉旒云的安危,但大致理解为何她此刻不先撤出去——从前在海上与敌人遭遇,无论再怎么凶险,也没有帮主丢下弟兄们逃走的到理。玉旒云和他是一样的。只是,那□□如果威力无穷,留在此地总不是上策。既劝不走她,或许可以冒险去看看能否拆除机关?
此念既起,他便拽过那和尚来:“小秃驴,你且跟我来!”
“等等!”他不及迈步,已被玉旒云一把拉住,“你不要去。”
“你……你知道我一去做什么?”乌昙愣了愣。
“你抓着这个和尚,自然是让他给你指明机关的所在。”玉旒云道,“时间紧迫,即便让你找到那机关,也不一定能拆除,可能白白搭上性命。”
“但是——”乌昙还要争辩,玉旒云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一天之内,我不要你两次为我赴死。”
“我……”愿意为你去死!乌昙想这样说,可是玉旒云的目光闪闪,让他无法开口。且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异彩闪动——无数的陨星,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