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诏狱,是为见谁,是为了何事,无须多想,也能猜到一二。
庄严肃穆的奉天殿外,姜楷和李严仍旧穿着戎甲,但没有再向往日一样趾高气扬跟随着浩荡臣列,走入大殿。
二人一左一右的跪在了殿外,这是自广武一朝就有的规矩,凡败军之将,入朝候罪,皆跪于殿外听宣。
久经沙场的广武帝自知武将们心高气傲,所以好像故意设下了这近乎屈辱的规矩,让后来的大宁将军们不得不掂量掂量知耻而后勇的分量。
难得上朝的杨子云今日也来了,虽品阶不高,可碍于天子崇儒,又对其尊崇备至,让他一个区区的国子监祭酒能站在顶头上司礼部尚书方孺之前。
群臣仰起头,先看到的是虚位以待的龙椅,继而才是站在龙椅之下,身穿杨智亲自命人为杨宸量身而定的玄色金丝四爪纹蟒袍,年轻的楚王殿下今日好像心事重重,眼神不及往日亲近,也极少向四周张望,只是直挺挺地站在百官之前,龙椅之下。
这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头浓黑长发由玉冠束着,鼻梁高挺,腰间的白玉腰带上隐隐闪烁着光亮。
“陛下驾到!”
杨宸和噤若寒蝉的群臣一道,匍匐于地,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之声从奉天殿里响起时,姜楷和李严也将头埋了下去,并再未起身。
本该穿着明黄色龙袍的杨智今日却不同寻常地换上了冕服,这本该是朔望之日的大朝,亦或天下大庆之时才身穿的颜色,所以当杨智亲口念出:“诸位爱卿,平身吧”之后,百官谢恩起身时看到高居帝位之上的君王竟然穿着冕服时,就知道今日的庙堂上,少不得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杨智带着天子该有的威仪,年轻而俊美的脸上没有让人寻见有机可乘的天真,龙袍上所绣的沧海龙腾图就像是他此时的心境一般汹涌,袖口处的金丝绣成的金色波涛下,是他攥紧又松开之后不安的掌心。细细的珠帘流苏垂落两旁,冠冕顶上那颗朱红色的宝石之下,是天子清冷而又凛冽的目光。
“启禀陛下,德国公姜楷与安化侯李严,在殿外请罪。”
昨日刚刚被打了十板,今日还有些不爽利的高力还是竭尽全力没有让百官们挑出错来,身子微微弓着,回话的声音,尖细却不低沉。
“让他们先跪着吧”杨智声色沉稳,中气十足,不像是半月前还卧床不起,罢朝多日的天子,他两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首先将目光看向了王太岳,轻声问道:
“诸位爱卿,姜楷与李严无能,三军尽没,致使叛贼猖獗,屡出狂言,南疆动荡,诸位爱卿议议罢,该如何处置这二人”
既然是首辅,自然是顺理成章第一个回话的人,从姜楷兵败到今日,时间已经过去了快整整一月,南疆的消息也在陆陆续续传回朝廷。大宁如今能做的,除了让关内侯杨誉为定南将军收拢败军之卒,安定四处关口,不让木波更进一步之外,已经做不了什么。
被木波筑成京观的大宁儿郎人头,虽近在边关将士们眼前,他们也再不得出关抢回尸身来。而称帝之后又大破大宁的木波,声威正盛,不仅把东羌城改为了东都,南诏的凉都改为了西京,还亲自提兵在亡山羌王木增战死之处,胁迫四国会盟,与云单阿卓依拉雅山为界,相约南北为帝。
云单阿卓虽困于丽关城下,但毕竟灭了多朗嘉措,统率雄兵十万,威服黄白二教,不必多言,木波则是又将田齐的廓部割走了两郡之地,还将宁军彻底赶回了平廓关内,一举让东羌,成为囊括三州之地,有军十万,民百万的大国。
亡山下,曾经逼死了木波之父的诏人,不得不向木波称臣,罢黜大将军月鹄,让国相月赫代月腾向木波行三跪九叩之礼,以此换来一时安定,暂且于月牙寨稳住了水东六部的家国旧地。
种种变故,让杨智忧惧于心但无能为力,而大宁庙堂的朝臣们,也只能将一切视若不见,等着天子大病初愈来亲口问出,是战是和的话。
“启禀陛下”
穿着大宁朝最尊贵红色官袍的内阁首辅王太岳走出了臣列回话道:“陛下已经惩处了姜楷和李严,胜败不过是兵家常事,依老臣看,已经够了,时下还是应当商议,如何稳定南疆懂得,安抚天下为要”
“阁老以为,这就够了?”
杨智破天荒的起身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看着满朝文武,握紧了拳头高声宣道:“让姜楷与李严上殿!”
天子的雷霆怒意,即使穿过了整个奉天殿传到两人耳中时,也依旧让人浑身战栗,心惊胆战,从前在奉天殿里接着是当朝国舅想要和宇文杰一争高下的姜楷已经全然没了这份心气,他不敢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