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公,你且说说,丧师辱国,一败涂地,致使羌贼狂逆,我大宁数万儿郎命丧异国,死无全尸的罪过,朕要如何罚你,才算妥当?”
姜楷本就畏寒,身至夏月,也时常觉得周身发冷,今日杨智的这番威势,已经让他觉着心肺如冰,再想到昨日自己的妹妹不过是打算为自己开脱,以退为进一番,竟然真让杨智收回了皇后宝册和中宫大印,连皇长子也被送到了太后宫中教养时,他只能觉着自己应该千刀万剐,姜家二十余年的隐忍蛰伏,竟然会因为自己的一遭兵败,危如累卵。
不过好在他姜楷是十六七岁就接过德国公爵位的一家之尊,领兵打仗也许不在行,但是如何卖弄可怜,却是信手拈来。
群臣们只听见姜楷当即匍匐在地,号啕大哭着说道:“是臣无能,有负陛下,有愧于战死的将士,臣只愿一死,弃首菜市,来赎此罪!”
与姜楷不和,但毕竟是行军副帅的李严此刻全然不能像姜楷一般卖弄出来,只是直挺挺地跪在殿内,有些不知所措,侧眼望去,是自己兄长不停地手指着姜楷让他也学学,但出入沙场的将军哪里能当场学得出来这番架势,除了一并跪下,不知所措。
宇文杰打算出言让姜楷这出戏就此打住,他在这奉天殿里待的时间算不得久,可来来往往的人精把戏见多了,也能品出一些滋味。他知道,杨智对姜楷,从昨日禁足皇后始,是打算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对于想要和自己一争高下的晚辈,他心里从未真正计较过,毕竟一个姜家和一个姜楷,还不配与他镇国公府和他这位官居宰相的天子舅舅相提并论。
“陛下!”
换在往日,纵然是有朝臣要开口,也往往会接在王太岳和宇文杰之后议论,可今日既然杨宸来了,这宇文杰想送给杨智的台阶,也自有人会送去。
“楚王,有何话说?”
杨宸从高于百官的那一层侧过了身,将右手背负在了身后,厉声质问着姜楷:“德国公且莫要哭了,这是奉天殿,不是长安的菜市!德国公如此失礼于御前,是想罪加一等不成?”
群臣没有想到楚王竟然会当庭呵斥姜楷,所以等杨宸开口,一些人看热闹的心思也油然而生,姜楷涕泗横流,听闻杨宸呵斥后,立刻止住了哭声,擦去了眼泪又埋头请罪道:“臣不敢!”
可杨宸并未打算就此放过这位素日里行事张狂的国舅爷,指着姜楷骂道:“一将无能,祸毁三军!本王远在江南,也听说了你兵败之事,你姜楷身为主帅,竟猜忌部将,贪图首功,分兵而击,远不能探敌情深浅,近难得排兵布阵,稍遇挫败,竟然弃军而逃,致使军心大乱,我宁军将士不败而败,践踏横死者不知其数。如此惨败,德国公若是诚心悔过,就当自刎于阵前!方可不负皇恩,也使为你而死的三军将士,身埋异国,也可有所慰藉!”
被杨宸当朝这么一骂,姜楷一时间不知所措,晕头转向间,又抬头看着一眼怒目圆睁的杨宸,连忙侧过去第一次直视了天颜叩首道:“陛下!臣该死啊!”
“你是该死”
没等杨智开口,杨宸又接过了话侧身向杨智请命道:“陛下,兵败之祸,也有羌贼狡诈之故,臣以为,此事非今日庙堂之上只言片语所能说清楚的,不如把姜楷和李严下狱,交由五军都督府,兵部,大理寺会审,待审问清楚,再行定罪,若是都觉着此番兵败之人该杀,就菜市凌迟,若是觉着他们有冤,陛下再自行定夺如何?”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对待难决之事,这拖字就显得格外重要,一时半会看不清查不明白的事,拖着下去,也自有他转圜的余地,在朝为官,拖字当中的奥妙许多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主动说出这个托字的人,会是今日怒斥了姜楷的楚王殿下。
“陛下!臣以为不妥!”一直站在原地不曾开口的方孺此时忍不住了,踏出臣列瞪着杨宸质问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兵败之祸,又岂是一将之过?楚王殿下方才说,今日之败,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可德国公当日领兵出征,也是陛下和我等一道议定的,莫非楚王殿下是说陛下与我等,皆不知识人,用人不当么?再者,楚王殿下身在江南之地,怎么这般心系南疆战事,几日前还听闻楚王在江南遇刺,在金陵养疾,今日就好端端的出现在奉天殿里,莫非江南遇刺,只是楚王殿下脱身之策?楚王殿下赶回京师,是想要问姜楷之罪,还是打算自己早些来领兵出征?其三,德国公与安化侯皆是朝廷的忠臣良将,兵败也是羌人狡诈所致,便是要查,又怎可用枷锁镣铐,倘徒折辱之!”
字字句句,直奔杨宸而言,先把杨宸挂在了暗讽天子无知人之明的过错处,又疑心起杨宸在江南遇刺和今日突然回京出现在此地的动机,最后再故意让杨宸明明托字解围之言成为折辱姜楷和李严的罪过。
霎时无言的庙堂里,静得有些让人后背发凉。
坐在龙椅之上的杨智没有料到,今日想要让杨宸难堪的,是自己的心腹,而百官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