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楚王殿下的耳目谈不上遍布长安,但多多少少的风雨之声,不会从他的耳边漏过,何况还是他千叮咛万嘱咐让韩芳好生盯着的木今安。
自入宫中,无论是木今安被皇妃刁难的姜筠宽待,还是姜筠有心让木今安故意与杨智接近,好让皇贵妃在内廷失宠,抑或杨智救了木今安让木今安在宫中备受冷遇,但又最终给了她这位东羌郡主该有的体面和礼遇,杨宸都一清二楚。
只是偏偏,好像有人有心给远在江南的杨宸漏了这一条,曾经那位死里逃生后被自己安置在海州别院的女子,今日已是让六宫妃嫔们皆忌惮的存在,偌大的长安城里,纵然没有他楚王殿下参天的臂膀,也有人可以在这步步玄机的皇城禁地中,护住她的周全。
杨宸不知道,自己是该对此感到庆幸,还是难过,他只把自己此刻心里的麻木,当作赶赴京师乏累不堪的缘故。
“想什么呢?”
木今安本就白皙的面庞,如今有了专供大宁内廷的胭脂伺候,更显得面色如玉,肌肤赛雪,女官的裙摆在初夏时近傍晚的南风里摇摆,也将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飘散开来。不再如东羌女子那般将一头长发披肩,而是用当下长安城里最为时令的发式盘头,露出的肩颈也让木今安因为自幼善舞而本已多姿的身段更是一览无余。如此超凡脱俗的光彩,自然能让整个长乐宫都明白天子的用意,作为此时这皇城之中最晚明白天子心意的楚王殿下,一时失神,也是在所难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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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没,没想什么啊”
木今安像所有的女官一样,开始注意自己的仪态,大宁贵为上国,又是四海扬名的礼仪之邦,从前的木今安只当是夸赞大宁有诗书礼乐之风,可等她入了内廷方才明白,其礼其仪,都是被千千万万条不知从何源起的规矩给束缚着。
就她这位女官要学的步仪姿态,都有整整二十条训令,如何回话,如何说话,更是繁琐不堪,可这一切,她都已慢慢忍受过来。她没有忘记自己和杨智的君子之约,即等楚王归京,告别过后,就离开长安回到自己的故土。
可惜如今大宁兵败,她的告别和归期,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腹中本有万千语,人到身前唯余羞,少女的心事一如晴雨难猜,却也像春夏秋冬的四季一样好辨。
木今安从教坊司学规矩之后,第一次在双手交会于身前之时,不停地相互轻轻挠着彼此,眼看甘露殿近在眼前,她也硬着头皮,当着甘露殿里这么多当差的奴婢丫鬟带着关心问道:“奴婢听闻楚王殿下在江南遇刺,可曾好些了?”
“还好,一切都好”
杨宸的回答,并不失礼,但是木今安先提醒起了此刻甘露殿外的混乱情形。
“楚王殿下勿要疑心今日为何是奴婢前来接驾,只因高管事在御前犯了错,被陛下罚了十板,一时不便行走,陛下才让奴婢来接王爷。”
“高力历来是陛下亲随,做事从无纰漏,今日是犯了何事,还被打了板子?”对深宫生活了若指掌的杨宸很清楚,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十万内宦之首,除了大罪被罚离宫守陵外,几乎不会有廷杖这样折辱人的惩罚,稍有过错,也顶多是被斥责几句。
木今安的余光瞟了身后跟着两人的宫女和内宦们一眼,杨宸也就没有追问,只听得她说道:“奴婢不知,但此刻皇后娘娘跪在殿外请罪,楚王殿下一会儿进去,说话行事,还是当心一些为妙。”
因为耳目混杂,木今安不便向杨宸透露太多宫中的消息,在杨智因为江南兵败急火攻心,大病一场时,长乐宫里的氛围颇为诡异,先是出自世族的淑妃因为顶撞皇后,被罚禁足内殿,又是一位怀胎三月的兰嫔小产,而渐渐足月的皇贵妃柳蕴,也因皇太后恩赐,不必再每日往太后宫中问安,逼得姜筠也不得不在长宁殿中许诺:“为皇嗣安危,皇贵妃也不必往椒房殿里请安了”
大宁朝的后宫里,从来不曾缺乏故事,而皇太后与皇后早年间的不和就是隐传于宫里内外,宫中伺候行走的奴婢们也是见机行事来得更多,在他们口中,得姜筠庇佑的木今安就是皇后一党,而与皇后争宠的皇贵妃和几位皇妃,则是所谓的太后一党。
私下笑言:“前朝是宇文家和姜家争得头破血流,这后宫,竟然也是这两家,太祖爷的大宁朝,看来也不尽是姓杨”
这也是为何杨智在重病卧床之际,把木今安诏到自己的甘露殿里做女官,还钦许她可行走内廷六宫,行事规矩,皆可渐渐学来。
姜楷致使大宁兵败,近日将要归京,前朝要如何论罪惩处尚不得知晓,但后宫中宇文云倒是借此发难了许多,惹得六宫非议,也逼得姜筠今日跪在了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