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这满城的邪煞污浊就将一扫而尽。
菱花城堕化的信徒也会失去作祟的力量。
小白骨想——他本该是天生坏蛋,他从前也助长坏人做坏事,不过他从前既不知悲欢、也不知善恶是非好与坏,更不曾在乎自己的存在,不曾思索过自己,但他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想——他想是白色的,像他骨头那样真真切切的白,像姜缓白金光的白,而不是那污浊漆黑的黑团团。
他可以变得很好。
姜缓相信他。
他也……相信自己。
小白骨抽离了骨头,恢复了他的本体。
——一团黑糊糊。
似雾非雾,似气非气。
这黑团团猛然扩大,就像张开了大嘴,将那粒种子吞了下去。
一瞬间,整个愿力海都开始剧烈的动荡,阵阵狂澜冲荡四方,疯卷的愿力形成一个偌大漩涡急剧飞旋,漩涡中央是那黑团团,一会儿缩小一会儿变大,似乎有什么在其中疯狂的冲撞、撕裂。
小白骨好痛。
那邪种一直休眠,将将又要苏醒,大约是察觉到了危机,本能的开始挣扎起来。
小白骨感觉自己的神志都像被密密麻麻的小刀反复刺扎着,他的本源在被侵蚀。
小白骨拼命压制住那粒邪种。
……
漆黑的河水发出巨雷般的咆哮,狂暴得就像底下囚禁了恶魔,恶魔试图逃脱。
姜缓的剑锋所止,已全然是堆叠的骸骨。
这满城的妖魔都在朝大祭坛涌来,触目都是狂暴而毫无理智的邪魔,爬在地上,攀在建筑上,飞在空中……望不到边,很快更多的邪魔冲了上来。
他抬眸,只一个眼神,本应该完全没有畏惧这种感情的邪魔不由停滞了动作。
他撑着剑,随手又往嘴里倒了一把灵丹。
还好,他这番下山,师兄把灵药配得齐全,不然还经不住他这么个磕法。
白衣染血,姜缓估摸着自己体内的灵力。
他身上的伤口倒无妨碍,麻烦的是这灵力,他虽是三境修士,但体内灵力比得上四境巅峰的真君,所以他才能坚持许久……但之前破镜中城他一波开大,又进愿力海飘了一路,体内灵力少说也耗去了一大半。
在山洞时他修养了一段时日,只是菱花城灵力污浊,他也就恢复了一半多。
灵力亏空,全靠磕药。
邪魔顿了一会儿已是极限,迅猛的又扑了上来。
一个看似平缓的剑花,逼上前的一圈邪魔又被扫平。
无止境的邪魔。
姜缓喘了口气。
更麻烦的是——邪魔正在变强。
他心里更担心小白骨。
那邪种在拼力一搏?
十二州少说千年没有邪种出世了,世人几乎已无人知晓,姜缓在千重山里没事就爱看些书,他又得天独厚有这么一双眼睛,寻见了一丝蛛丝马迹。
他本来还未确定,但看那小白骨的真容,他就知道了菱花城里作祟的不是这位“邪神”,而是——不止有恶人,还有……邪种。
邪种能催发人心中恶念、以恶念为食。与“邪神”是抢食的竞争关系。
谁能想到是邪神镇压住了邪种。
而邪神与它朝夕相处,邪神的本源却未受污染。
说到底,人心有恶,才会被催发。
邪神向善,就不会被影响。
自然人心是复杂的,未必是全然是白,但想和做是不一样的。有恶念和行恶事并不是因果关系。
这满城大半邪魔,仍然还有“人”尚存,并未跟着满城一起堕落为邪魔,仍然在苦苦挣扎着自己心中的善念。
他们心中没有恶意吗?
有。
只是不为耳。
姜缓一跃而起,剑锋一片光幕。
在蜂拥而上的邪魔的间隙,他看见了远处。
是空青。
空青正和菱花城的人一起拼命反抗。
空青睡了好久,才一梦初醒。
世事无常。
他来不及回望他那潦草一生,惦记着姜缓和佛子。
镜灵想拦他,“你神魂不稳,跑去也没用!”
空青看着这面镜子,“多谢你。但我必须去。”
单薄清隽的少年人说这话的神情和多年前老大夫空青相重合。
老大夫空青也是这样说的:“人有必为之事,也有不为之事,此乃老夫必为之事!”斩钉截铁。
“菱花城,是我的家园,我不能让别人替我拼命。此乃我必为之事!”
“你会死!”镜先生默然片刻,他最畏惧的是死亡。
空青和老大夫的回答仍是一样:“固所愿也。”
空青坚决地往菱花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