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再没有一丝法力神通,操练的都是凡间技击之术,但每过一日,精神便愈好一分。须知手执利刃,胆气自生,英雄非无敌于世,然有始有终,历尽风波而不告馁者当之。
自巴陵向东,观大江滔滔,临岸舞剑,饥则扪虱垂钓,渴则饱饮江水,力竭则卧,兴起复游。朝夕露宿,遇人不语,遇城不入,一心惟剑,也曾夜斗群狼,也曾疾病缠身,也曾凭崖而啸,也曾凄楚难熬,苦乐皆不以为意,如此沿江日行至夜,不觉已有月余。
某日至黄州城外,夜雨瓢泼,宿于青松之上,以竹篾覆顶,抱匣而眠。
有贼逐客入林,意图行不轨事。
景天为斗剑声所惊,悄然取下竹篾,侧目观之。
贼人七尺身材,身宽头肥,面目痴蠢,使一柄双股叉,南海铜精混杂天炎铁所炼,能发雷声,出则风火相随,气势甚大。客为一弱质女流,使一对分水刺,乃西域玉霜月石铸成,宝光隐隐幽幽,披金断玉不过吹灰之力,然其人剑术不堪一观,故而落在下风,不出十合便已然险象环生。
此二人交锋之际,多有言谈,故能知始末,原来黄州左近流寇频现,女子一家于前日匆忙出逃,不料正逢盗寇外巡,家主乃命众人四散奔命,而那蠢肥贼人见色起意,暗自尾随追击,故有此一难。
景天修为尽失不假,但眼力依旧是一等一上佳,目光毒辣,轻易便看出那贼子剑路破绽,倘若还能御使飞剑,一招就能取敌首级。
他是侠骨义胆,绝不肯坐视不平,宁死也不肯的。
只是现如今要救人,却要颇费些手脚。
贼人这厢将一支双股叉运使如飞,眼看逼得对手左支右绌,一对分水刺已齐齐出动,周身空门大开,只消逼退双刺,便可出手生擒,却忽闻石粒破空呜呜,缩身一退,那石子儿却恰击中他左肩云门穴,力透骨髓,当即砸得他大叫一声,收回双股叉,只觉手太阴肺经一线真气阻滞,周转不得,当即心惊。
“谁?!哪個不要命的?!”
景天也不作声,兀自倚在树上,身形不显。
客知有贵人相救,大喜,振作精神,再起双刺,胡乱朝那贼人杀去。
贼无奈,有心暂离,总又不甘,故一面分心斗剑,一面留神周遭,双股叉使得散漫,不觉竟被一枚寒刺切入周身三尺,晃一晃,险些要了他的脑袋,当即惊得一身冷汗,乍然回神,又闻石子破空声。
大惊,肋下受击,金创五寸,血流如注,当即转身远遁,不复停留。
客得景天相助而能退敌,不禁欢欣,叉手四拜,恳请相见。
景天闷声道:“那贼如今受伤,却不曾断了手脚,法力神通俱在,一旦伤愈,必复起祸心,你不快走,在此停留何益?”
客循声望去,那树杈上黑压压,却躺了个乌衫人,竹篾覆面,抱匣负剑,一副江湖老生的风范。
“前辈大恩,小女子此生不忘,还请留下尊讳,容图后报!”
“我不要你什么后报,快些逃命去吧。”
“那便请前辈保重,区区乃黄州卢氏女,今欲北上汴梁,异日相逢,定要在风光楼上设席三百,以表敬意!”
景天闻言不禁暗自刮目相看,这女子虽剑术平平,谈笑却有任侠气,不逊天下男儿。他转念一想,便开口将她唤停,“且住了。”
“前辈还有指教?小女子恭候。”
“你将这书拿去,得暇可多多翻阅,对你的剑术不无小补。”景天自怀里取出剑术手札,丢到女子手中,莫看这书册破破烂烂,湿淋淋,封皮残损,却是他一路总结剑道,写就一本习剑心得。若说珍贵,倒也不算什么神功秘籍,但他身为正宗传人,心中剑意成锦绣,所得句句皆是珠玑,半卷剑经便足堪寻常人受用一生。
“多谢前辈,小女子定不相忘。”
话音未落,林间一道火霹雳,正落在景天栖身之老松,将这合抱之木炸作漫天碎片。
景天纵身跃下,总算平安落地,当即忙斥客远离,不可再复逗留。
那贼去而复返,却是找了个同伙相伴,这一带盗匪猖獗,呼啸山林,以至于斯。
二贼前来,那蠢汉见客遁逃,连忙要追,却为同伴拦阻。那人生得好相貌,身高七尺,体雄壮,长髯及胸,一双虎目甚是威武,倒不似寻常蟊贼,活脱脱一个乱世豪杰。
“阁下气宇轩昂,不知家住哪座仙山?修的什么道法?”虬髯贼抱拳一礼,倒是客气。
景天也不言语,将背后剑器取下,又将木匣倚在一旁老树根上。
蠢汉一面捂着肋下伤口,一面叫道:“把你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我家哥哥问你话,你怎得不答?装聋作哑,看我一叉子戳烂你的嘴!”
景天不曾顾影自怜,倒不知自家形骸已衰,被人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