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师傅掀开驾驶仓与乘客之间的铁皮罩上垫布,一把揭起拱形铁皮盖,刹时一股热浪直冲而起,水箱中啵啵直响,木师傅拧了铝皮小桶正要去寻水。
“这半山道上哪去找水?”文禹在过道上抱了一箱矿泉水,这是旅行社每天供应大家的饮用水,一瓶瓶拧开递给木师傅,一直浇完两箱,水箱才满,也冷却下来。
木师傅重启车辆,正常。
“吓死人了,车子差一点掉山崖下了!”
“难怪早上瘆得慌,你们看没看见早上有两个太阳!”
“昨夜里一只鸦雀在窗外叫了一晚,像哭样,我以为哪个婴儿呢!”
“还有那空调,滴滴哒哒一晚,不死不活,有气无力。”
……
车下众人心有余悸,议论种种失常。
文禹对几位领导和领队说车好了,是小毛病,但费掉了两箱矿泉水。
马馆、牛局说不打紧。
文禹没说这是司机事先未仔细检查车辆,给水箱加满水,疏忽大意所致。
麦娘、兰薇、黄鹌和十九中几位美女老师朝他赞拇指。
“什么鸟车,要害死老子哇!”金原村两位农民仍喋喋不休骂着。
“好啦,大家赶紧上车,不要嚼舌根了,我们大吉大利!”苏扬指指开上来的大巴,催着大家上车。
药王山平安归来,大家总算松了口气。
回宾馆用餐休息,下午二时返程。
梧州属z中盆地,物饶土肥,民风笃实,长山巍巍天险,南山依依屏障,自古以来,无兵燹祸乱,少旱涝天灾,文化纯厚,名人辈出。
渠州距梧州百余公里,三三零国道迤逦婉转。正常车程,约两个半时辰。
许是昨晚睡眠不好,加上上午爬山,天气又燥闷和即将返家的放松,大巴从渠州开出不久,鼾声拉风箱似的此起彼伏。
只有文禹莫名的心跳加速,这种感觉当年在陆战队领受特别任务时有过。哪怕上午大巴在山道上后溜都无丝毫感觉。
他沉抑心慌,心想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呢?绑架劫持不可能吧,青天白日太平盛世!除了天灾和车祸。
他不时撩起窗帘,目不转睛注视窗外一切。蝉噪和大巴马达轰鸣融合,如暴雨狂泻,掩盖了世间尘嚣。
亦或过度专注产生幻觉,文禹觉得云层非常低,仿佛用根竹竿就可以挑下。
那阳光依然惨白,惨白中又泛出混黄。
大巴在飞驰,那太阳在飞驰中晃。低沉的云层中似乎晃出五个、六个影子。远际灰蒙的山似在摇,路面在摇晃中反射出刺眼的炫。
文禹赶紧从挎包里掏出风油精,抺在鼻孔、太阳穴上。又深吸几囗,他非常担心司机疲劳生出幻觉,赶紧挪上前,凑到他耳跟:
“木师傅,没事吧?”
木师傅没听见似的,文禹赶紧拍拍他肩膀,更大声地说:
“木师傅,别睡着了!”
木师傅朝文禹看一眼,揉了揉眼睛,文禹赶紧递上风油精,木师傅撇出手,文禹倒了几大粒,也糊抹于鼻孔、太阳穴上。
文禹说木师傅你再坚持个半个来钟头就到了,车辆已过羊埔。
木师傅嗯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车一路过下潘、汪村、泉溪,文禹双眼也开始打架,过水村、竹溪、上林,他感觉快昏沉了,只有轰鸣声。
汽车似乎越开越快,木师傅会不会也睡着?
潜意识在文禹脑中一闪而过,特种部队的严酷折磨训练使他意识到,此时是人体耐受极限,是意志的临界点,是现实与虚无、痛苦与欢乐、生与死、立与破、成与败的关键,刹那间,他想站起身,但脚已不听使唤,想睁开眼,眼睛无动于衷。
他出神了:恍惚中似乎看到妻子娟藜朝他嫣然而笑,女儿墨墨朝他忽闪忽闪眨巴着美目,身影一转,倏然而去,文禹想抓住妻子和墨墨,她们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阴影中,他对着背影大喊:娟藜,我是文禹,我是文禹噢!墨墨,你们去哪,等等爸爸。泪水奔涌而出,他挨在地上嚎叫,伤心欲绝……
第三章
嗡嗡嗡!唰唰唰!
嗡嗡嗡!唰唰唰!
车轮仿佛被什么东西绞住,在一连串低沉声中,咣当!”大巴停住了。
文禹在一阵摇晃中努力打开双眼,泪痕犹在,余影杳然。
刚才是个梦,却如挖心剐肺,寸断肝肠。
缓过神,回到现实。这是在即将回市区的路上么,为什么像过了很长时间?为什么自己一个受过特种训练的人却抵挡不了磕睡,这是在哪?为什么四围阒寂,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翻车了?不像,被劫持?一时,文禹心底涌过无数念头,看看其他人,全部在沉睡,司机呢?车辆呢?
文禹踉跄到驾驶仓:“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