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蒙策马来到百里嚣跟前。
“大将军,岚城收了我们的劝降书,迟迟没有回音,依我看,咱们别等了,打进去得了。”
“不急,”百里嚣道,“岚城再弱也是一座城,咱们从金阳关一路过来,好些天没有休整,就算要打,也等明日再说。”
叶灵蒙失望地应了声:“我看城里起了十几处烟火,他们怕是把值钱的东西都烧了,想跟咱们硬扛到底。”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发生。
有的城池不知从哪儿听说西南军进城后烧杀抢掠,不留活口,城中官员便强令各家将钱粮之物集中焚毁,不给西南军留下半点儿补给。
叶灵蒙每每想起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
若论军纪严明,天底下哪支队伍比得上他们西南军?凭什么要让他们背上这等恶名。
那些后平的官员打着忠君的旗号,夺走百姓家里的粮食,这不是生生逼得人家去死吗?
叶灵蒙记得刚打下几个后平城池的时候,在一些穷苦人家见到上吊的尸首,不是一个人,而是整整一家人,从老到少,无一幸存。
他问及四邻,方知这些人被官员缴走口粮,一家老少实在活不下去,又听官府说,城破之后必须殉城,索性举家投缳,想留个全尸。
那些声称要殉城的官员却在城破之前早早逃离,随行车辆装满收来的金银细软和粮食。
百里嚣听说此事,命叶灵蒙带兵追上那些官员,砍了他们的脑袋,将他们带走的钱粮运回城中,重新分发给百姓。
渐渐地,西南军秋毫无犯的名声传了出去,投降的城池才慢慢多了起来。
“他们爱烧随他们烧去,”百里嚣望着岚城上空升起的黑色烟雾,淡然道,“进了岚城,咱们就不必再前行了。”
叶灵蒙微讶:“不打了?”
“岚城再往前是淮关,淮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百里嚣道,“我们的补给运到这儿已是极限,以后再要打,是以后的事。”
叶灵蒙遗憾道:“可都打到这儿了,我还想一鼓作气,拿下后平的王都。”
百里嚣朝前方抬抬下巴:“想去就去,被人包了饺子我不管你。”
叶灵蒙撇嘴:“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百里嚣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以为打下岚城就能歇着?”
“啊?”叶灵蒙张了张嘴,“不然呢?”
百里嚣轻嗤:“那些归附的城池随时可能反叛,接下来至少一年,你都得镇守在这儿。”
叶灵蒙指指自己的脸:“就我一个?”
百里嚣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当然不是。”
他说出几个叶灵蒙熟悉的将领名字:“你们各领一路大军,分头镇守漳水以南。”
叶灵蒙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旋即好奇:“大将军你呢?”
“我?”百里嚣慢条斯理收紧了护腕,“我当然回雍陵,坐享其成。”
叶灵蒙呛咳一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你又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
“我不走留下来干嘛?”百里嚣斜他一眼,“我又不像你们,一个个孤家寡人。”
叶灵蒙被他噎得哑口无言。
百里嚣说得没错,他和那几位将领一样,都未成家,别说成家,连心上人都没有。
他怔愣了一小会儿,不服气道:“我还有姐姐。”
“你姐有空理你?”百里嚣凉凉问道。
叶灵蒙深觉受到了伤害。
自从加入西南军,叶灵芝就没怎么管过他,用他姐说的话就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挣的军功自己去挣。”
天杀的年纪不小,他到现在也还未及束冠。
不过叶家人骨子里就有一股拼劲儿,叶灵蒙打小弓马娴熟,入了西南军更是如虎添翼,很快被百里嚣委以重任。
百里嚣麾下有不少这样的年轻将领,他毫不在意他们的年纪,将他们带在身边历练一段日子便放了出去。
叶灵蒙感激这样的信任,有时甚至觉得,百里嚣对他们是否过于放心。
“收了岚城以后,后平不肯罢休怎么办?”叶灵蒙问,“换作是我,丢了一半的领地,一定想打回来。”
“他们没那个机会。”百里嚣掀掀唇角,“南阳以为后平害死了他们的国君,与后平打得不可开交,再过几日,后平给咱们的求和书就该到了。”
后平没办法同时应付两个敌人,南阳新任国主已然放出狠话,要后平国主李玄以命偿命,李玄若想保住剩下的领地,只有向西南军求和,才能换得一线喘息之机。
叶灵蒙抬头望向岚城,面露可惜:“我要是岚城守将,还不如早早降了,反正他们的国主会把岚城送给咱们。”
后平若想求和,必须拿出诚意。
依照百里嚣的性子,打下来的城池就别想了,他绝不会还给后平,后平能做的,就是再送几个城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