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冉从外头回来,远远瞧见自家小厮在路口焦急地张望。
他脚下微顿,走过去:“怎么了?”
小厮见了他,如释重负。
“公子,您可回来了!”小厮道,“昨儿半夜,宰相大人突发急症——殁了。”
苏青冉定住。
“你再说一遍,谁殁了?”
“宰相大人,”小厮嗫嚅道,“今早,宰相府向各家发了讣帖,您……您快过去看看吧。”
苏青冉听了他的话,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过了许久,他动动嘴唇,依旧没能出声。
宰相殁了?
……他的父亲死了?
苏青冉不知为何想笑。
天底下哪有比这更荒谬的笑话。
他离开石府才不过一晚,石守渊就死了?
这怎么可能!
“……什么急症?”苏青冉听到自己冷冷发问。
小厮只觉他的眼神十分可怕,略低了低头,回道:“宰相大人原就染了风寒,听说昨晚多喝了几杯,半夜突发脑疾,在睡梦中就没了。”
苏青冉耳边嗡嗡作响。
小厮的回答像是一句都没传进他耳里,他看着街边来往的路人,那些人仿佛都穿着灰白的麻衣,远处似有白色的丧幡飘扬。
他的目光朝远处望去,那是这条街的街尾,丧幡立起之处正是石府。
石府门前聚了好些人,还有轿子、马车,看上去闹哄哄的,苏青冉却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他呆立了好一会儿,迈开步子,走向自家府邸。
苏府就在前方不远,他跨进府门,一名藕衫女子候在前院,正是那晚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丫鬟初雪。
初雪刚诊出身孕,离显怀还早,穿了身半新不旧略显宽松的衣裳,更加衬得身姿芊芊,清秀柔顺。
她见了苏青冉面上一喜,快步迎上前。
“公子,”她轻唤了声,眼中略露悲色,“听说宰相大人殁了,您可要去瞧瞧?”
苏青冉的目光从她平坦的小腹扫过,脚下不停:“我昨晚忙了一夜,要先歇息一阵。”
初雪欲言又止,跟着他进了内院。
她一边伺候苏青冉宽衣,一边道:“公子,您昨晚去哪儿了?”
苏青冉瞥她一眼:“怎么,我去哪儿还要向你交待?”
初雪为他更衣的动作一顿,“奴婢不敢,”她轻声道,“只是公子昨晚就回了京,却一夜不见人影,奴婢实在担心。”
苏青冉伸手抚过她的脸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这张温顺的脸,脑海中闪过昨夜与叶灵芝相见的情形。
“我去了刑部。”他缓缓道。
初雪微怔:“公子去刑部做什么?”
苏青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宰相已死,你问这些又想透露给谁?”
初雪面色一变,立刻跪下身去。
“奴婢不敢。”
苏青冉瞧着她低垂的颅顶:“我知道你们都是宰相送来的人,但你们别忘了我姓苏。”
初雪双手抓住衣摆:“奴婢记得。”
苏青冉在床沿坐下:“你放心,我不会亏待听话的人,更何况——你腹中有我的孩儿。”
初雪低着头:“公子若不喜欢,我愿将孩子拿掉。”
“你敢。”苏青冉冷冷开口,“那是我的孩子,由不得你做主。”
初雪轻轻掩住小腹:“是,奴婢全听公子吩咐。”
见她如此乖巧,苏青冉向她伸手:“过来,陪我睡会儿。”
初雪略微犹豫:“大夫说孩子月份尚浅,不宜……”
苏青冉不悦:“谁说要碰你。”
初雪这才起身,走到床边服侍着他躺下,然后爬上床,依偎在他身旁。
女子衣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苏青冉鼻端,他闭上双眼,思绪纷杂。
石守渊一死,朝中势力必将陷入争夺,他入京时日尚短,占不到什么便宜,昨日皇帝又对他露出忌惮之意。
这么一想,石守渊的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皇帝不用再防着他为石守渊所用。
苏青冉刚听到石守渊死讯的那一刻,脑海一片空白,而现在,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必须保住金吾卫的统帅之权。
他必须让皇帝相信他的诚意。
苏青冉脑海中回荡着他去刑部大牢问出的消息。
如果他能再立一件大功,便能向皇帝示好。
苏青冉正想着,就觉身旁的初雪朝他偎紧了些。
“公子在想什么?”初雪轻声问。
苏青冉信手环住她的腰:“我在想,日后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你们母子。”
说到这儿,他突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初雪也好,苏府的家丁也好,还有金吾卫的职位,他们都是石守渊留给他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