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苏青冉五味杂陈,既愤怒又失望。
他加入西南军的日子不比别人短,单论资历,他在西南军待的时间远远超过夏商与和叶灵芝。
他承认自己不如夏商与聪明,也不及叶灵芝身手利落,百里嚣麾下有许多能人,他只是毫不起眼的那个。
但他也曾与他们同甘共苦,视他们为友。
他虽然一直与石守渊保持往来,但他有他的苦衷。
如今他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往日的同袍就避他如蛇蝎。
他忍不住怀疑,百里嚣是否一开始就瞧不起他,从他投靠他的那天起,他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失败者。
这样的想法如同一把火,将苏青冉的心反复灼烧,到最后,只剩下一抷冷灰。
苏青冉永远记得,当他再也联系不上任何一个西南军的人,独自走在京城街头时,他就像十五岁那年,母亲刚去世那会儿,只觉世上再无一个可靠之人,他就像一个孤魂野鬼,生也好,死也罢,无人理会。
直到他从石守渊手上拿到金吾卫的兵权,这种痛苦才减少了几分。
随着他一战战告捷,身边的人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同。
石守渊对他嘘寒问暖,无时无刻不忘拉拢他,大衍朝廷里的官员见他如同老鼠见猫,无不客客气气退避三舍,新登基的泰安帝亲口夸他年少有为,是国之栋梁。
那些目光充满敬畏、爱戴、崇拜与向往,他们需要他,就如西南军需要百里嚣。
苏青冉慢慢习惯这样的日子,他过去或许被百里嚣的光环压制太久,才忘了自己也能成为霸主。
此次前往晋王的封地平叛,晋王的军队作战勇猛,一开始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但最终还是他赢了。
虽然付出了不少代价,但他成功带回了晋王的头颅。
为了向新帝报捷,他留下大军在路上慢行,亲自带着晋王的脑袋回到京城。
却不想刚一进城,就瞧见故人。
叶灵芝不会无缘无故回到京城,苏青冉一边在人群中寻找她的人影,一边在心中思忖。
他听说百里嚣在西南同后平与南阳打得厉害,那么这回进京,百里嚣多半不能同行。
一想到这儿,苏青冉心里那团火又燃了起来。
真是可惜,他心想,他实在该让他们瞧瞧他如今的模样。
他再不是那个泯然于众的苏青冉,他是大衍新任的金吾卫统领,是朝中最年轻的统帅。
苏青冉在茶棚外徘徊不去,一群路人见他像在搜寻什么,惴惴不安地低下头,不敢接触他的视线。
片刻之后,与苏青冉同行的部下催促:“苏将军,我们该走了。”
他们回京的消息已经递进宫里,皇帝这会儿说不准正等着。
苏青冉往人群中最后瞧了一眼,扭头:“走。”
石府中,石守渊比皇帝更快接到消息。
他这两日染了风寒,原本告假在家歇着,听说苏青冉带回了晋王的人头,立刻精神一振。
他换上官服,催促小厮:“去,叫人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老爷,”石夫人臂弯挎着一条披风,追出院子,“您风寒未好,我给您把披风系上。”
石守渊伸手往外一推:“来不及了。”
石夫人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幸好身旁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石守渊并未留意,转身匆匆离去。
石夫人望着丈夫的背影,脸色木然。
她手里的披风滑落在地,丫鬟赶紧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劝慰道:“夫人,先回房吧,小少爷还等着吃药呢。”
石夫人垂下眼,她呆站了一会儿,走到院落的水池边,扶着栏杆坐下。
她低头望着平静的池水,抬手摸了摸鬓角,轻声道:“秋梨,你看我的白发是不是又变多了?”
秋梨站在灯笼底下,朝石夫人头上看了眼,笑道:“夫人,天这么晚了,池子里的水黑乎乎的,哪里照得清,是你看岔了。”
石夫人抬起头,怔怔看向她:“是么?”
秋梨见她神色惘然,将披风搭在她膝上,小声道:“夫人,大夫说了,让您少思少想,您整日茶饭不思,万一弄垮了身子,小少爷怎么办?”
石夫人眼神迟滞,慢慢扫过庭中的草木,落在空荡荡的石板上。
“我怎能不想?小小还未成人,那个苏——”她顿了顿,目中闪过一丝哀痛,“那个苏青冉就要当爹了。”
秋梨垂首听着,未敢插话。
石夫人静了半晌,蓦然轻笑:“老爷本就器重那人,如今苏青冉当爹,老爷就多了个孙子,他们一家和乐融融,子孙绵延,可我呢?小小呢?我们以后如何自处?”
秋梨听她语声哀切,心头一酸,劝道:“夫人莫要担心,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