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芝指着竹简上一处模糊难辨的地方,问道:“这几个字写的什么?”
纪秀才歪头过去看了眼:“夜摩,夜摩教。”
叶灵芝盯紧了他:“你这么确定?”
纪秀才笑笑,面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似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怅惘。
“我说我祖上藏书丰富,可不是骗人,”他叹了口气,目中透出一丝哀凉,“不是我吹牛,我打小看过的书比国子监那帮人还多。只可惜呀,造化弄人,时运不济,我纪家只留下我这根独苗和我这一肚子杂学。”
叶灵芝看他一眼:“夜摩教是干什么的?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过?”
“你没听过实属正常,”纪秀才道,“放眼整个京城,怕只有朝中的史官,或是修史的世家才略知一二。”
叶灵芝微一挑眉:“这么说,它不在大衍?”
纪秀才摇摇头:“数百年前,一伙异域教徒来到中原。”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脚下:“他们最初的落脚之地就在这儿。”
叶灵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大衍京城?”
“正是。”纪秀才道,“那伙人自称夜摩教派来的使者,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四处行善,德泽广被,在中原吸纳了不少信众,有的人甚至被王族接见,做了国师。”
“听上去有些奇怪。”叶灵芝深思道,“一伙异邦人,突然来我们这儿行善积德,还登堂入室,成为王族的国师,听着怎么像是别有图谋?”
“叶姑娘此言差矣,”纪秀才道,“佛法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万一人家真是来普渡众生的呢。”
“若真如此,寻常人不会没听过这个教派的名字,”叶灵芝不为所动,“他们后来为何消失?”
纪秀才耷拉下嘴角,没奈何道:“据说他们谋杀了吕国的君王,被吕王的继任者杀了个一干二净。”
“难怪这竹简上说,‘废教坛三千三百六十七所,灭教徒系籍者四万两千八百人’,”叶灵芝道,“这么多教徒,组成一支军队也绰绰有余。”
“可不是嘛,”纪秀才叹惋,“正因吕国花了巨大的代价将这些人剿灭,国力才一蹶不振,不到五年,被周围的邻国分食殆尽。”
“我不关心这个,”叶灵芝道,“纪先生,关于夜摩教的记载还有哪些,你最好全部拿出来,该付的银子我一分不会少你。”
“没有了,”纪秀才见她状似不信,捶着大腿,急道,“真没有了。叶姑娘,您知道我纪某的性子,能挣钱的宝贝,我还会瞒着您不成。”
叶灵芝见他神情不似作伪,皱了皱眉,指着那卷竹简道:“可这上面只提到白日照雪是夜摩教的神物,入血即腐,并未说该如何解毒。”
纪秀才沉默少顷:“叶姑娘,我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叶灵芝道。
纪秀才迟疑了一下:“若白日照雪真有剧毒,夜摩教中一定常备解毒之物,不过——”
他幽幽叹息,流露出遗憾的神色:“不过夜摩教消失了几百年,这解毒之物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叶灵芝沉默不语。
纪秀才所说不无道理,但眼下既已找到线索,总比大海捞针来得好。
且不说这是百里嚣交给她的任务,中毒之人还是雁安宁的朋友。叶灵芝一直对雁安宁观感不错,两人在西南更是相处甚欢,单是出于两人的交情,她也不能就此放弃。
叶灵芝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纪秀才:“这是你的酬劳,日后若还有线索,在你院门上系条红绳,我会再来找你。”
纪秀才接过银票,看着上面五百两的数目眉花眼笑,连连点头应是。
叶灵芝眼看天色将晚,不再与他多话,拿着竹简出了门。
靠近城门附近没多少人家,街上的灯火稀稀落落,如同一碗清粥偶尔浮起几颗米粒,透着说不出的萧条。
叶灵芝走在忽明忽暗的街头,望着手里的竹简,思忖下一步该去找谁,又该如何给雁安宁写信。
正想着,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叶灵芝跟着街上的行人朝两旁躲避。
她走到一个茶棚下,刚刚站定,忽然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敏锐地抬头望去。
只见从城门的方向奔来两名快马,当先一人蟒袍玉带,面容清俊。
叶灵芝的目光与他对上,立时撤回。
两匹快马疾驰而过,两旁躲避的行人听得马蹄声渐远,这才回到大街上。
然而仅仅过了几息,马蹄声再次响起。
已经远去的马儿折了回来。
这回打头的仍是那名蟒袍男子,道旁有人认得他,低呼:“那不是苏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