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更清楚。”
“只是这个天下,不是非黑即白的。”
“也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你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为陛下器重,但你可知我走到如今这个官位,用了多久?”
“整整三十年。”
“我年幼便饱读诗书,只是天下战乱频繁,只得四处避难,而后错过了第一次的大明科举,而后一直没有机会,直到洪武九年,得如今的右副都御史茹瑺举荐,才得以被举荐为官,但在衡山我待了整整十年。”
“十年寸步未进。”
“我比你对天下了解得深。”
“如今这个天下,就是这么势利。”
“穷者,谁不想达?”
“而朝廷这些大臣,他们还不算‘达’吗?”
“达,但他们更畏惧穷!”
“这个世道,为求钱粮,穷人矜矜业业,辛辛苦苦,农耕其田,工利其器,商务其业,学读其书,又有哪个人不想独善其身?但这个天下,除了少数的功勋,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你曾说过要‘废士’。”
“但你可曾想过,‘士’已是天下最后的退路了,除了‘士’尚能考虑功名,获得名利,天下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往上爬的机会,全都只能活在艰难困苦之中,难道这些人不努力,不上进?”
“非也!”
“只是如今的权贵,不愿意也不允许,把任何发财发达的机会,赐予给穷人,甚至于一个个都在变着法的,将底层百姓的钱粮据为己有,你当真以为天下的士人不知道这个现状?”
“他们比谁都清楚。”
“你有问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吗?”
“但我问过!”
“因为他们怕失败。”
“天下更替,改朝换代,多少人跌落,又有多少人崛起,多少豪门大族,在尔虞我诈之中,跌入到了谷底,沦为了底层,而当朝的这些官员,哪一个没有经历过,哪一个没有亲眼看到过这些?”
“正是因为他们看到过,所以更害怕变成这样。”
“你只看到他们疯狂的压榨百姓,聚敛财富,却根本不知,他们这么做,求的就是想将自家的发达保持永久,福荫子孙,在他们眼里,所谓的天下,不过是他们敛财的工具,金钱和地位才是实打实的。”
“你不是想上奏陛下吗?”
“那我就告诉你。”
“江南的水究竟有多深。”
“江夏侯周德兴之子周骥,在湖广便经营了两座盐厂,仅仅一年时间,就敛财几十万。”
“你以为就只有个周骥,我告诉你,周骥只是最明目张胆的,暗中还有当今陛下的驸马,司马伦,他同样在江南有参与,只不过手段较为隐蔽,除了这位驸马,还有当今太师李善长之子,徐家老四徐增寿,开平王之子常茂等等。”
“这么多功臣子弟,你让我怎么去说?”
“你以为陛下当真不知江南的情况?陛下知道,只不过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些人都是跟着陛下打天下的,陛下又岂会对功臣痛下杀手?何况还有当朝的驸马?!”
“所谓上行而下效,穷者见达者,都做出这么贪婪无度的举措,他们为了钱粮,只会更加无所不用其极。”
“我承认。”
“江南灶户是很可怜。”
“但天下没有人会同情,更没有人会在乎。”
“功臣不会,官员不会。”
“陛下也不会!”
“灶户的事可大可小。”
“只要地方能镇压下来,到时一纸奏疏上去,地方有人聚众作乱,朝廷已成功镇压,陛下又当真会去多过问?又当真会派人去地方彻查?”
“大明这个官场,别说查了,只要陛下抖一下,都能吓死一片人。”
“就算是你夏之白,也不定经得起查。”
“我来找你。”
“并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
“只是的确不想见到地方灶户就这么死了。”
“想给他们留条活路。”
“而你当时说的将这些灶户迁移到北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也能让不少人活,至少在如今的情况下,各方都勉强能接受,但也仅限当下,若是地方灶户还执迷不悟,认为自己闹一闹,就能让官府改变主意。”
“那他们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天下,最不怕的,就是死人。”
田靖双目凌厉。
他的面色放缓不少,仿佛将积压已久的不满,都随之倾泻出来了,整个人放松许多。
他那边都得罪不起。
他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