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的繁琐和疏离,不禁让薛姨妈心中暗叹,自己姐姐的二房已今非昔比,实际已被剥离荣国府,想要翻身只怕千难万难。
……
不过她是个精明圆滑的妇人,心中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会透露半句。
她带着女儿宝钗下马车,刚入东路院黑油大门,王夫人已带了丫鬟婆子,迎候在那里。
薛姨妈见自己姐姐虽带着笑容,但脸上那丝不足和执拗,确是难以掩饰干净。
但她只当做毫无察觉,见了王夫人便拉着手说了些闲话,又左右打量东路院。
口中不住赞叹道:“姐姐这院子精巧宏丽,里外透着都是公候气派,依我看原来住的东小院,竟还要气派体面些,让人看了就喜欢。”
王夫人心中只为入住东路院,感到憋屈没脸,听了薛姨妈这话,心中多少松快了些,只是脸上还端着矜持的微笑。
说道:“妹妹这话说得太过了,左右不过是荣国府一偏院,那里有你说的这般体面。”
薛姨妈笑道:“这话我可不是瞎说,府上内外都知,姐夫和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尖尖。
老人家可是亲自发了话,要将东路院收拾的四处妥当才行。
我前些日子在府内走动,看到琮哥儿亲自过问东路院改建,连凤丫头都被他指派得团团转,可见他那份用心。
以前都说琮哥儿最敬爱姐夫,前儿见他将主祭之位谦让给姐夫,那还是外头的体面。
如今再看着这院子的规整华丽,可见他内里也极尊重姐夫,便是对自己亲老子也不过如此,姐姐终究是有福气的……。”
王夫人听了薛姨妈这话,脸面也松了下来。
微笑道:“琮哥儿对老爷倒还是有孝心,也不枉老爷对他一番教导扶持,才有他今日这般排场……。”
薛姨妈虽对贾琮有今日,离不开贾政的教导扶持,心中觉得是胡说八道,不过花花轿子人人抬,她自然不会去戳破。
她最擅长捧场虚托气氛,和王夫人往主院而来,一路看到东路院诸般景致,便不带重样说出花团锦簇的话语,将王夫人哄得很是受用。
以至于她初见薛姨妈之时,心中的窘迫丢脸的心绪,也很快消退下去,甚至真觉得这东路院也算有几分不错。
……
等到了王夫人主院,让丫鬟奉上茶水,宝钗便向王夫人道恼,要去找探春说话。
自从年前,王夫人和薛姨妈透露定亲之念,已让宝钗如同惊弓之鸟,恨不得从此不见这姨妈才好,有多远就躲多远。
这次到东路院拜望王夫人,宝钗心底并不想来的,可王夫人迁至东路院,在外人眼里正是落魄之时。
正需至亲走动安抚,如果不闻不问,未免太过让人心寒,所以问候看望的礼数,却是怎么都少不去的。
只是和王夫人见过礼,宝钗便想法子回避,以免王夫人当着自己,问一些慈祥的话题,闹得大家都没脸。
好在探春如今搬进了东路院,不然宝钗连个脱身理由都没地儿找。
薛姨妈知道女儿的心思,也希望此时她能回避出去,自己老姐妹关起门不管说什么,也好有个圆场的余地。
等宝钗走后,薛姨妈说道:“姐姐眼下也算百事安定,王家姊妹之中,姐姐也是极好的体面结果,如今只要荣养好身子,便是万事大吉了。”
王夫人叹道:“哪有妹妹说得这样简便,我已经是快五十的人了,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珠儿早早没了,如今就剩下宝玉一个孽障。
他这一辈子没个落定,我如何能轻松逍遥过去,上次和妹妹提的宝玉和宝钗的事儿,妹妹如今可有什么主意?”
薛姨妈心里早有准备,自己姐姐眼下三句不离这话题,终归是躲不开。
她心里也清楚,如今荣国府二房没落,宝玉又因言语辱及太上皇,被宫中一番整治败坏了名声。
自己姐姐担心儿子一辈子没了着落,这才急着要结这门亲事,但薛姨妈现在哪里会接这个趟。
不说自己宝贝儿子薛蟠,曾经反复嘱咐,千万不要让自己姐姐哄了。
即便兄长王子腾看望自己,也对贾琮赞誉有加,话中虽然没有明说,但却有薛家女儿着眼长远,可不计正溯的意思……。
自己那位见多识广的小叔薛远,一向行走天下,见过多少奇人异事,竟然也对贾琮极其推崇。
这些人都是薛姨妈的至亲和信服之人,他们对宝玉的漠视,对贾琮的认可推崇,已经动摇薛姨妈心中世家豪族的执念……。
但不管女儿和贾琮那档子事,到底有没有了局,薛姨妈都不想拿自己闺女,去填宝玉那个破窟窿。
虽然他是自己姐姐的心头肉,但如今不仅没了爵位,连名声都败光了,一辈子都是个没指望的。
……
薛姨妈虽然心里主意已定,但却不会开口直说,不然的话即便同胞姐妹,必定也是要翻脸的。
如果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