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姿容耀目的青春男女,模样十分登对,漫步在园中小径上,正在相互谈论着什么。
他们身后跟着个娇俏灵巧的小姑娘,偶尔从路过的花枝上,摘下一个花蕾在手上顽耍。
这情景应该是旖旎和美好的,但是他们谈话的内容,却愈发凝重森严。
甄芳青所说的鑫春号未来的处境,也是贾琮心中一直以来的警惕
他之所以将鑫春号实现年盈利五十万两的时间,推迟半年上报嘉昭帝。
并不是他对皇帝心怀不忠。
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嘉昭帝虽然满腹皇权算计,先是稀爵不封,后又搞出更换世子的把戏,费尽心思将他和贾家作最大的剥离。
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封了贾琮为世袭罔替的伯爵,不管这是出于施政的斡旋平衡,还是为了收买人心。
但是归根到底,这也是皇帝对他的隆恩,即便他心中对这种皇权谋算,有天生的抗拒,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但是他两世的阅历和见识,以及为官以来的见闻,还有从柳静庵那里得到的教诲和熏陶。
他比很多人都深刻认识,官场何其凶险,皇权绝情冷酷。
当初鑫春号只是神京一家小香铺,因为生意兴隆,都会被贾珍这样的人觊觎迫害。
等到鑫春号成为年盈利五十万两的大商号,就算有内务府皇商身份的庇护,谁又能保证不会被各种势力觊觎。
他只是想给自己和身边亲近之人,争取更大安全和生存空间。
所以,他给鑫春号争取的半年时间,就是他给自己留的余地和底线,那是他可以操作的空间。
而且,通过林如海的人脉,用鑫春号自身的力量,在姑苏和扬州两地开设分号,铺设商路。
并巧妙回避内务府属官介入,也是他给未来营造余地的另一种手段。
但是世事变幻,权力更迭,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光靠着这些退路和筹谋,就能高枕无忧,只怕是未必的。
……
甄芳青继续说道:“甄家从事海贸生意多年,比很多人都清楚,大周虽然地大物博,但是跨过大海,能看到更辽源无边的天地。
这几年我一直有留意鑫春号经营的手法,我并不觉得那些古怪新奇的行销手段,都是出自曲大掌柜之手。”
甄芳青微笑着望了一眼贾琮,说道:“玉章少年卓异超绝,世所少见,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奇思,也不算奇怪。
以鑫春号眼下的势头,或许再用两年时间,最多三年,必定会成为大周内务府首屈一指的皇商,但在这之后路在何方?
如果再进一步,只怕会让不少人忌惮,或者觊觎,这世上的事情历来都是如此。”
贾琮听了甄芳青这话,心中凛然,她说的这些话半点没错。
鑫春号用三年时间,就从年盈利五万两的小香铺,蜕变成年盈利五十万两的庞然大物。
如同再让鑫春号发展三年,那该会是怎么一种景象。
自己一个世袭伯爵,朝廷命官,手上却掌控日益庞大的商道巨力,实在过人耸人耳目。
只怕甄芳青说的忌惮和觊觎,首先就会来自神京宫城里的那位九五之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世道艰险,历来如此,谁也不会幸免。
甄芳青又说道:“世上成大事而安身自保者,不是狡兔三窟,便是十冢九疑,以拓展新途,营造退路为上。
两三年之后,鑫春号必成大周香业翘楚,挟带皇商之便利,年牟利必定会十分骇人,随之而来的风险也会倍增。
与其做那鲜花烈火之事,不如荣身而退,回避世之锋芒,为免外力制约,再另寻觅新途。
我知道曲大掌柜和秦姑娘,这两年一直通过外夷海船,向东南海国贩卖香业制物,但似乎进展并不太显著?”
贾琮方才听了甄青芳一番言论,心中暗自震撼。
一个姑娘家有这等远见谋算,说的话句句在理,甚至带着奇异的蛊惑之力,着实有些惊人。
也怪不得她一个女儿之身,能掌管甄家偌大的海贸生意,甚至为甄家挣得甄半城的名声。
花园石径蜿蜒,甄芳青路过一株茉莉花枝,摘了一朵花蕾,顺手插在鬓边,阳光灿灿,更显风姿绰约,如玉容颜,清丽娇艳。
……
她又说道:“我想曲大掌柜和秦姑娘会这么做,必定是得了玉章的授意,我想玉章在这件事上,多半和我想到一处了。
便是大周之外,还有海天万里,列国无数,鑫春号想要长久图存,又不被人所制,最好的办法,就是多走一条远洋海贸之路!”
甄芳青笑语晏晏,回头望向贾琮,却见他也望着自己,一双深如秋潭的双眸,闪动着深邃透彻。
两人对视了片刻,都能从对方的目光中,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