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才英急忙道:“还请进来、进来。”
女子破涕为笑,走进了房内,卢才英朝廊道上看了一眼,便把门给关好。
他心绪澎湃,少年郎情窦初开,一股锐利如电的悸动自脚底板涌起,酥麻了半边身子。
女子来到屋内,有些局促,没有坐下,她缩着身子楚楚可怜道:“公子能寻盏灯吗?”
“啊…”
“小女子…怕黑。”
夜色深沉,卢才英回过神来,低头寻灯。
他的耳畔边只有自己不断加剧的心跳。
却看不见,
那沈小姐的脸庞惨白得像是死人。
她无声笑着,嘴角边还有尸斑………
…………
客栈门外,远远的夜路上,走来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几个镖人顿时警惕,各自把手朝向刀兵的方向,而闭眼微眯的杜盛被身边的人连拍了几下肩膀,也回过头来。
这二人的着装大抵朴素,男子身上披挂了件道袍,却未佩桃木剑,头上也并非莲花冠、偃月冠,只一根白玉发簪别着,女子则穿着厚厚的红棉袄,隐隐的月光勾勒出惊艳轮廓。
荒栈子忽然来人,由不得镖人们不警惕了。
“诸位莫慌,小道携师妹借宿而已。”
陈易打了个稽首,面容和善。
来的自然是陈易和殷听雪,他们出了邰阳县,一路往南走,陈易画了两张风行符贴到身上,走得比骑马还快。
伸手不打笑脸人,镖人们扫过几眼后,杜盛开口道:
“一座荒栈子,我等也是借宿,两位道长请便吧。”
陈易微微颔首,也不在这大厅多磨蹭,便领着殷听雪上楼了。
他阖上房门,转过眼,便见殷听雪耳朵微动,眉头深深蹙起。
哟,有妖气。
…………
“你到了那,阿爹就要走了,不能多呆,否则你姑姑不高兴。”
“什么姑姑,什么姑姑,阿爹你不过是把我卖到那里。”
“哪里是卖,阿爹养不了你!”
“阿爹,我便死也不愿去!”
夜半三更,忽然听到女子啼哭声,接着便推门闯出。
厢房门外。
沉沉夜色间一派诡异的宁静。
沈小姐离了卢才英,敲了杜盛的门,里面却无回应,这一回就寻到了这道士所住的房门前。
她扯了扯衣领,露出皎洁如月的洁白,一点沟壑暴露在空气中,最是美不胜收,她双手托着发髻,并不急于敲门,等到摆弄好后再敲也不迟,待门内道士推门而出,那便能见到最能动人凡心的美感。
沈小姐理着发髻,再把衣领扯低了些,就要挤出眼泪,
咚、咚、咚…
陡然,一阵敲门声竟由内而外地响了。
沈小姐呼吸莫名一停,呆滞一下,接着便见房门无风而动,自己从里面拉了开来。
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轮廓端坐在座椅前,目光也被笼罩其中。
“沈小姐?方才的声音…我都听到了。”
沈小姐回过神来,暗道这些江湖术士故作高深,装神弄鬼,她面上梨花带雨,托着发髻,跨进门内。
“道长…都听到了?”沈小姐怯生生道。
“家道中落,不得不被卖给远房亲戚作女,可怜啊。”声音自黑暗中传出,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沈小姐泪又涌了上来,道:“小女也不愿,可小女没得选!”
说罢,她似乎有些怕黑,缩着身子,怯生生问道:“道长能寻盏灯吗?”
“不能。”他声音淡然。
“小女子…怕黑。”她缓声道,语气发软。
“我不怕黑。”
沈小姐定了下,俨然没想到会是这回答。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里瑟瑟发抖,阴风透过窗棂飘进,她缩了下,环视了几眼,像是个胆小的寻常女子般朝道人不自觉靠去。
“道、道长…没有灯,你不怕有鬼吗?”
“…你怕的话,灯在那桌上。”那人终于松了口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温柔。
到底还是中了套,沈小姐摸黑拿到火镰,噼啪声中,一缕幽暗的灯光涌起。
“道长当真是修道有成,鬼都不怕,可我这等小女子就不行了……”
沈小姐托着灯,缓缓走近,吐气如兰,这道人身上浓郁的阳气,便是十个卢才英也比不上,好似一桌珍馐美馔摆在面前。
“鬼很恐怖吗?”
沈小姐停住脚步,声音来处的黑暗里,似有什么蠕动。
她拖着灯过去,嗓子微颤,连她自己都不分清是演的还是真的,道:“不、不恐怖吗?”
那人自阴翳里昂起头颅,指尖夹着张泛黄的符箓,
“那你觉得…是我恐怖,还是你恐怖?”
沈小姐脑子霎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