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就提过一次,说被告人自己承认过,证据呢?”杨毅好整以暇地盯着杨浩志。
李红看看杨浩志,又看看杨毅,心中暗自好笑,决定不打断他们的论辩,由着他们自由发挥。
“证据?”杨浩志冷哼一声,“当然有。”说完,他快速地翻起卷宗,“在这儿呢,第41页。”
李红把卷宗翻到第41页,一目十行浏览着上面的内容,杨毅却成竹在胸,轻轻笑了笑,对着杨浩志说道,“好啊,那你给大家读读吧。”
杨浩志瞪了瞪杨毅,开始朗读,其实这一段在质证阶段杨毅也宣读过。“侦查员问展鹏,你自己做过刑警,你的性质自己清楚吧?展鹏说,清楚。侦查员又问,你这样最次也是包庇罪,展鹏说,你们说是就是吧,我没想那么多。”读完关键的证据,杨浩志冷冷地打量着杨毅,嘴角泛出得意的微笑。“这段话,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
“当然说明问题。”杨毅迎着杨浩志的目光,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稍作停顿之后说道,“公诉人所谓的证据,只有这一句吗?”
“这一句还不够吗?”杨浩志扬了扬眉毛。
“嗯,按说也够了。”杨毅缓缓点头,吁了口气说道,“我想今天在场的,绝大多数都应该是本科学历以上。”
这句话又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既然都是大学生,那就应该具备基本的语文素养。”杨毅不慌不忙地说。
他的话引发一阵轻笑。
“展鹏的回答是,‘你们说是就是吧,我没想那么多。’大家看一下这句话的基本语法结构。这句话由两个短句组成,每个短句都是主谓宾结构,按照我的理解,这句话的重心在后面的短句上,即‘我没想那么多’,前面的短句只是后面短句的修饰状语,所以整句话的意思就很明了了,展鹏的意思是他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包庇,至少他没往那儿想。”
旁听席响起议论声,杨毅见杨浩志要开口,忙抬手制止说道,“你先听我说完。”
杨浩志悻悻地瞪着杨毅,耸耸肩膀。
“当然,公诉人可能有另外一种理解,”杨毅接着说道,“可能他会认为,句子的重心在前面的短句,后面的短句是修饰状语,也就是说,尽管展鹏可能事先没想过,但是他同意侦查员的看法,认为自己犯了包庇罪。”
杨浩志缓缓点头。
“同样,可能还有第三种理解,”杨毅咧了咧嘴,“两个短句是并列关系,没有重心,分别描述了两种状态,即展鹏认可侦查员的指控,同时表示自己事先没想过。”
听着杨毅一本正经地说分析语法结构,旁听席终于有人笑出了声。
“哎,汉语真是博大精深啊,”杨毅笑着摇摇头,“本人才疏学浅,语文素养不高,只能想出这三种理解,可能有素养更高的,还能想出其它更多的解释。”
“你扯这些干什么?”杨浩志不耐烦地皱皱眉。
“公诉人是认为应该按照第二种理解吗?”杨毅眼含笑意。
“那还用说?”
“那现在麻烦了,”杨毅惋惜地叹了口气,“你认为是第二种,我认为是第一种,或许咱俩谁都说服不了谁。”
“那就看法官怎么认定呗。”杨浩志气呼呼地说。
“你这不是难为法官吗?”杨毅瞥了瞥李红,忍着笑,又把视线转向杨浩志,“难道你还想让法官再去考一个中文学位?这不地道,咱俩不能干这样的事儿。”
李红差点儿被杨毅的神情逗笑了,随即心里骂起他的十八辈祖宗来,旁听席再次传来轻笑声。
“但是有一点,法官认定毫不费劲儿,”杨毅蓦地收敛起嘴角的笑意,严肃地说,“那就是,无论是公诉人的理解,还是我的理解,都只是众多理解中的一种,我们的理解,都只能是猜测。”
短暂的平静之后,旁听席响起稀疏的掌声。
杨浩志皱着眉头,急扯白脸地说,“有被告人的第一句就够了,他认了就是认了。”
“公诉人这是直接把后一句话省略了,”杨毅咧嘴笑了,“好,那我们只看第一句。侦查员说,你这最次也是包庇,被告人回答,你们说是就是吧,就‘你们说是就是吧’这一句。”
众人都紧紧盯着杨毅。
“哎,还是那句话,汉语真是博大精深。”杨毅无奈皱皱眉,“大家都是看译制片长大的,都喜欢里边配音的腔调。”
笑声再次从旁听席传来。
杨毅转头看看大家,接着说道,“同样的一句话,使用不同的腔调,就会代表不同的含义。‘你们说是就是吧。’这是认同的腔调,‘你们说是就是吧。’这是暗含反驳的腔调,‘你们说是就是吧。’这是讥讽的腔调,‘你们说是就是吧。’这是不屑的腔调。”杨毅一口气演绎了四个不同的版本,惟妙惟肖,旁听席笑声、掌声一片。
杨毅顿了顿,看着杨浩志真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