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在静滞立场中的人会有知觉吗?
罗伯特·基里曼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有。
不过从他所知的那些被葬入无畏中的子嗣们的反应来看……既然时光都止步于立场外,那一系列的生化反应、神经电流与其他内化学反应共同造成的感知……应该不会有的吧?
他的记忆一万年来也都被固定在静止前的最后一刻——
利刃划开皮肤的触感,毒液侵入血管的剧痛、一点点窒息时的痛苦与遗憾……他的子嗣为他赴死的情形、他耳边他们悲伤的哭泣、红色的头盔……还有风暴肆虐的洋面上那冰冷太阳的闪光——
这一切都停留在他的物质身躯中,让他的目光显得难以捉摸又飘渺而空洞,直到他开始做梦。
对,做梦。
既然他都会开始做梦了,那这个静滞立场到底对他来说还……算静滞的吗?
这是他上一次进入那个奇妙梦境的最后时刻生出的思考,可惜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多……以及太惊人了,以至于他被送回来之前思绪只是稍微地掠过这个问题的上空。
可惜在他能进一步思考这个问题的更深层含义之前,他就被踢了回来,重新扮演起了肃正神殿中这尊永恒静默而活灵活现的神像。
现在他婴儿蓝色的双眼依旧看向前方,脖颈上那滴将落未落的殷红血珠依然悬在伤口边,在他体内的某处,福格瑞姆剌人剑上所淬的剧毒即将抵达并腐蚀他的心脏。
此刻只要解除静滞立场,几秒——或许只要最后一秒钟,罗伯特·基里曼便将真正地直面他的死亡,将自己的名字与责任一道从这个变得黑暗、腐朽、如正在死去的尸体般的现实中划去,变得与他其他的兄弟们同样,最终,只是传说。
一切都会被改写,一切都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他身披蓝甲的子嗣们茫然无知,即使是其中最为出众者,那替代他人获取了卡尔加之名并完成了他的承诺的马库拉格大守护者也不能看穿遮掩在来访者身前的迷雾。
只因在此刻、此地,他们对他的认知是“此人已死去多年”,因此“绝无可能出现在此地”,借由这一点,要让他们视他为无物简直易如反掌。
唯有居中那很有些天赋的小预言者通过对未来的视野看到了他——毕竟在越来越临近的某个“未来”中,他的确是出现在这里了,所以瓦罗·底格里斯反而能突破这层认知幻影,看到他的存在,并胆大包天地朝他发出攻击。
一道灵能闪电在他眼前炸开。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它丢回了帷幕后,融化在原初能量的波涛深处。
下一波攻击接踵而至,还有试图劝慰和停止底格里斯不断动用自己力量行为的其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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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从未有过的强大灵压让首席智库精疲力竭,他气喘吁吁地再次起身,举起手中的法杖,“快离开那儿!快离开他身边!此乃叛徒与大敌!”
尽管从他视线落点快速分散开的诸位极限战士的领主与连长们都不曾感受到任何混沌或是无生者的气息。但那仿佛真有什么滔天恶毒之物为他所见而不似作伪的神情语气还是让他的战友们选择再次相信底格里斯。
慎重起见,奥坦·卡修斯,圣域之主与战团灵魂的守护者举起手中的牧师权杖,以他充满澎湃激情与勇气的声音大声念诵神圣祷言,两只他召唤进来的智天使小小的身躯在他上方盘旋着为此地不断喷洒圣水与熏香的烟雾。
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肃正神殿中宁静、安详,蜡烛与熏香的烟气飘散在一行行映照着烛火金色阵亡者的名字之间。
从神殿那高耸到能够形成内部小气候的宏大穹顶上方的云团中落下点点细微的雨滴,犹如轻柔的泪水。室内落针可闻,仿佛应和般地,从外面远远被疏散开朝山下走去的朝圣行列中吟唱起了优美又哀伤的圣歌,歌颂死去的战士与忠诚灵魂的归宿。
其他极限战士默然地站成一个环形,注视着首席智库癫狂而无助地朝着某个空无一人的地方拼尽全力激发出他的力量,大理石的地板焦黑、碎裂,其下古老的岩层与土壤在光亮洁净的地板上激起一捧捧尘灰。
西弗勒斯·阿格曼叹息一声,想要上前一步劝解底格里斯,但卡尔加忽然伸手拉住了他,凝重地朝他摇了摇头。
蓦地,战团长握住他的动力拳,全心全力地朝底格里斯攻击的地方挥出凶猛的一拳。
众人屏息凝神。
毫无动静。
既没有什么幻象被打破,也没有什么东西尖叫着现出原形。
这下连卡尔加也皱起了眉头。
难道现在的情况真的只是底格里斯与至高天对抗多年,这位天才又忠诚的首席智库在频繁的精神战斗中过早地耗尽了自己的意志,以至于开始无法分清现实与幻视的界限了吗?
想起自己听说过或是亲眼所见多次的高级灵能者失控后会出现的场景,卡尔加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放任首席智库于基因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