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此一句本实乃寻常人间至理明言,却往往于皇家、贵胄之中不堪用。
就以各代身居宫中高堂内的圣人而言,凡不愿他人知晓得过于明白之事,只消一道密令,将知情之人抹杀干净便可,欲“人不知”,便是如此轻巧之事。
然此般行为举动,能除尽所谓外人,却亦难防自内部知情之人,就如僵血案中,安乐公主为主谋之意,与其案牵扯至深,圣人终难痛下杀手,最终连寻常惩治都算不得。
不行惩治安乐公主,自然就不得轻易动颜娘一众,连那些外藩回鹘也不得行杀事,最后只得如此不了了之。
当知情的本当死,却未曾想活着,而活着便会言声动嘴,一经动嘴,便多有可能人尽皆知。
如此想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确是一句通天至理。
就算“为成大事,至亲亦可杀”的武后,但行一件不愿由他人知晓之事,亦得杀尽哪怕听得些许风声之最后一人之武后,亦败于此一句通天至理上。
彼时将通天浮屠、万象神宫筑起,所用钱财无数,而其中以张易之、张昌宗二人之名义,巧立名目,从中套取的大量用度,皆由武后于暗中调用,造了那处东都府衙大狱地面之下之地宫。
造此地宫,为的是成两件事,其一乃依所习佛家密宗所言之轮回,以地宫为暂时陵寝,便于实现来世转生;其二则是,以“人魈”邪道之术换取成仙长生——此乃倘若其一不成,便取其一而代之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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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之神智混沌之晚年,武后于精神不济,身体孱弱之际,又逢猜测自身皇位必将不保之时,毅然决然将两样法子并行——神智清醒,身体康健时,杀无数人皆已不行计较,杀些许恶人以求自身长生,于武后而言,更不在话下。
人过于专注一事之时,时常忘我,一旦忘我,则易忘人,尤其于身旁时常环绕之人,更是于关键当防之时,未能全然防住。
张易之、张昌宗“擅行”调用大量国库支度一事平息不久,武后病重愈甚,偶有气力、精神时便不由想起地宫一事,于是总是于宫中众人忙于他事,而未尽全然在顾她这名年迈国君时,遣人往宫外去,将张氏兄弟二人召入宫里,交代相干事由。
遣往宫外之人,必是自身尽信得过,而确知对方分毫不会将所听闻之事往外相传之亲信。
虽此人最终终得赐死,只用此人之时,武后无论如何,心中皆不行半点迟疑。
同时,所选之人,必须于宫中似无人知晓,所存之感亦须十分稀薄,这样如上官婉儿、身旁近侍一众,皆不可选。
如此甄选之下,唯有一人可堪一用——且此人之“死”,早已是众人皆知之事——就连丘真人都未曾察觉其死蹊跷。
独有这一人,正是曾由武后自早时玄元皇帝庙带走,去往长安,忽由宫中私自跑出,再传死于街面,实则于武后得皇位,再返东都之时,复带回东都之人。
此人不止与丘真人渊源颇深,更是直与颜娘有血缘之亲——即颜娘曾久而未得相认,却于其突传死讯后,方知是为自己亲生母亲之那位宫中而来之娘子。
颜娘生母擅离皇宫,与香铺颜郎私定终身,只以武后无从、不曾知晓,实则直至颜娘出生,武后皆派有宫内禁兵暗中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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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虽于亲族心狠,然同身为女人,对颜娘生母之思量、心绪甚是拿捏,冒死逃出皇宫,为的不过是求一份寻常人日子,寻常人日子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再雅一些,不过琴棋书画诗酒茶香,然此些皆是物,寻常人真正在意的是好生活着,够气力、有才能,将自己一家子养活,而这其中最为要紧的,便是家人。
颜郎自必不说,但终归乃一长成之人,颜娘生母与他结为连理之时,定是早已做好他日两人若曝露于人前,则双双殉情的打算。
故而要拿捏颜娘生母,颜郎并非绝佳人选——可于颜娘出生后,所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颜娘生母、乃至颜郎,身为父母,自有一腔愿舍身也要使新生之女存下之志。
此时,以颜娘之命,再换取颜娘生母之忠诚,再适合不过。
于是顺理成章的,武后轻松以其女威逼颜娘生母,趁彼时自身废唐立周之大业亦将成,将颜娘生母带返东都,为自己效力;而之于颜娘及其祖辈一众亲唐之族人,则留下一段颜娘生母因病而亡之讯息,任其遐想,由其自生自灭。
实则直至武后薨逝,颜娘生母才作为最后一名对地宫一事之知情者,被武后早先便钦定下的,逢将所有知情之人处死后便自裁之死士,秘密处死。
因此说来,颜娘朝思暮想之生母,直至她自身开始于长安城中独自求生时,都并非天人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