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照着,正好。”武后如是说。
“参见陛下。”“参见,陛下。”
“汝二人这般时候求见,依朕看,未必有值得朕欣喜之事,不知猜得对否?”
“于这般悠然时分,贸然求见陛下,若非急事要是,实不敢叨扰陛下……”
“这时来都来了,反倒说起这些谦和话来,汝等此一众老臣,总是这般作势装腔。”
武后甩甩手,示意要上官婉儿于二人赐座、奉茶,自己则一手挡于额前,略微抬头看向大抵湛蓝,但仍飘有大块灰白浮云的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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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倒是个好天候,汝二人至,是为何事?”武后转念一想,“是连太子与张氏兄弟二人皆料理不成之事,还是此三人不当知之事?”
袁恕己、桓彦范近乎并肩坐着,闻武后所言,忙双双抬起双腿,欲站起向武后请罪,却很快被武后制止。
“有事直言,汝二人来寻朕,自是以仅朕才可断其事而来,行这些礼又有何用?到头来不过汝等言请罪,朕言罪不至此,速起,倒耽误了言正事。”
“陛下既都如此说了,二位还是不必拘泥,速将正事报于圣人知才是。”婉儿看出武后对此二人忽而到访,确实感到不满,连将武后话把接下,催促二人速速转入正题。
可二人被武后如此一威慑,又不知当如何开口,惟袁恕己忽然想起方才,武后感慨这一日上佳的天候,便接着这句话向下言语。
“此般天候,又佐以这般庭院,真乃应了下臣至好其诗一首……”
袁恕己一面说着,一面余光瞟向武后一侧,看察武后面色变化,见并无更多异样,又眼神求助于婉儿。
婉儿悄然颔首,对他比划了一个稍待片刻的手势,转而对武后耳语了几句,“是何人于何时所作之诗?”
“回禀陛下,作诗此人名陈子昂,时任右拾遗,后为其母丁忧,自愿降职为军曹。”
“右拾遗……?”武后在脑中回顾片刻,眼神忽而发直,“略有些印象,又对不上其面孔,罢了,其诗是如何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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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袁恕己缓缓吟出,桓彦范与婉儿皆不由自主地复述了一遍,默默赞叹,“好诗!”
兰草、杜若,皆生长于春夏时节,茂盛的茎叶,显得无比渟膏湛碧。
只一句,共区区十字,就将一片翠意红染,现于听诗之人眼前。
幽幽然而又孤高的氛围,包裹着整一片林子中的景色,红花垂下,将紫色的茎株覆盖起来。
又一句,此十字,将前句之明快景色,忽而转入暗沉幽静,直让人觉有所指代。
而此时无论桓彦范或是上官婉儿,无一人再复述此一句,只是同悄然瞥向一个方向——武后。
武后作未曾察觉状,双眼半开半闭,懒然问道,“若只是此两句,如何称得上何好诗?当还有其后一半……”
袁恕己叉手,向武后道了一声“喏”。
“此诗后半乃是: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白天一日逐一日缓缓变短,袅袅秋风悄然来临;草木花朵一年一开放,此刻却飘摇零落,美好的意愿究竟要如何完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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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时,连桓彦范与上官婉儿也不敢擅自开声言语。
眼下无论武后所言之中,对陈子昂其人有些印象却对不上面孔,是真是假,袁恕己这番话里有话,是已由他二人察觉,且深知此刻之武后,定不会于正在发生的事不闻不问,只是一时半刻未能寻得一处口实。
而袁恕己援引这首诗,本就是突发奇想,希望借此来唤起武后对袁恕己与桓彦范此番面圣的重视,而前来面圣的缘由也尽数都埋入了诗中。
只是此一首诗的后半部,过于显像,颇有直接将进言转为谏言之感,这番感觉于本就不耐烦的武后而言,未尽是一项于袁恕己一方有利之事。
然话一经出口,便覆水难收,袁恕己本人也只得硬着头皮扛住此时逐渐凝重的空气,不再随意言语,静静地等武后将呼吸喘匀。
“朕……”武后腮帮一动,“似记起此陈子昂是为何人了,此时既取他诗句于朕进言,汝心中存的是何样盘算?”
此一句,即把早先自身所言之无法将陈子昂其人与其面孔对应上一句推翻,想来也是,堂堂陈子昂,武后又如何不记得他。
陈子昂,字伯玉,生于剑南道射洪县一家境殷实且为名门之后的人家中。
其父陈元敬,身份颇不一般,乃名门之后、蜀中大隐之一,家底丰厚。他虽为名门、又家财万贯,却为人慷慨仗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