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府向来不问朝政,朝臣们从未想到,宁熙会插手此事,随后便慌忙向谢桓跪拜行礼,高呼圣上万福。
宁熙回过身,看着谢桓展颜而笑。
那双眼睛里漾着细碎的星光,她站在几步远处与他相望,身后映着自殿外洒进的曦光,浮光流转中,端的是眉目如画,举世无双。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笑靥,她的眉眼,她的长发便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里,时光仿若在那一刻静止,转眼便是万年。
【四】
四月初,谢桓继位,封号景公。而宁熙,则成了西梁的第一位女丞相,位极人臣。
谢桓甫继位,虽有宁熙辅政,但天下依旧不安定。太后笼络朝臣,干涉朝政,谢桓虽在君位,但时常不得不屈从于太后。那是他最恨的事,生于乱世,生于皇家,穿冕服,坐君位,却始终不过是个光鲜的傀儡。
谢桓厌恶权谋,十四岁的少年,白嫩清俊的小公子,若在寻常人家,定还承欢在父母膝下。
一切改变在九月初九,重阳节。
朝堂之上,谢桓提及欲追封生母如才人为圣德太后之事,却遭到太后母家的反对――县官之女,身份低贱,怎能与太后平起平坐。
当日回到太极殿,谢桓抬脚踹开了房门,宫人跪在殿外,战战兢兢地听着里面花瓶破碎的声音。
宁熙来到太极殿时,谢桓坐在案几前,冷冷地看着翻着手中的奏折。
宁熙瞥了一眼,皆是群臣上书,阻止谢桓追封生母。
谢桓拂袖将案几上的折子扫地,气急而言:“我不过是要追封母妃而已,他们却百般阻拦。我虽为西梁的诸侯王,却连一点自由都没有,这诸侯王做着有什么意思,不做也罢!”
少年心性,说出的话都使着小性子。宁熙本是静静地听着,待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瞬时冷下了脸色,抬手打在了谢桓的脸上:“以后不准再说出这样的话!”
谢桓红了眼眶:“阿姐,母妃死得那样惨,纵使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宁熙轻叹,声音也柔和下来:“阿桓,如今只剩你我二人相依为命。若你不坚强,他日我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谢桓雾蒙蒙的眸子看着她,轻声问:“阿姐会不会永远陪着我?”
“会。”那样坚定。
谢桓粲然一笑,而后一把将宁熙抱在怀里。
宁熙一怔,随后也轻笑开来,轻喃道:“阿姐会护你一辈子。”
那一瞬间,谢桓仿佛看到了五年前,那时他九岁,目睹了母妃中毒,原本那样漂亮的眉眼,最后却变得血肉模糊。他躲在御花园的假山里整整一天,到了夜里便下起了雨,有脚步声传来,他抬起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小姑娘,她撑着伞,白衣长发,凝眸如水,端庄尊贵。她拉了拉他的手:“阿桓,我会保护你一辈子。”那时她十二岁,是比父王还要疼爱他的人,一句话便让他记在了心里。
谢桓紧紧地揽着宁熙,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阿姐,待我舞象之年,必将娶你为妻。”
这是宁熙听过的最美好的话语,心里柔柔软软的,那时她就想到一句话――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五】
宁熙第一次遇到谢桓是在八岁那年,她随着母亲进宫请安,路经御花园时,看到两个小男孩在玩耍。年长的那个锦衣华服,头戴金冠,年纪小些的那个只穿着淡绿色的袍子,衬得素净清寒。
他们正蹲在地上捉蛐蛐,小些的那个先捉到了,年长的那个瞬间满脸怒气,一把将喊着他哥哥的男孩给推倒,然后狠狠地踩死了那只蛐蛐。 不远处的宫人一看出了岔子,慌忙赶来。年长的那个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身后跟着一群赔笑安慰的宫人。小些的那个还坐在地上,竟无人来扶。
彼时谢桓五岁,是西梁的小公子,他看着宫人都跟着哥哥离开,也没有哭,只是清澈的眼睛里隐隐带着湿意,白皙的脸上尽是委屈,唇红齿白,像包子一样。
后来宁熙跟着母亲面见昭公,昭公看她极为聪慧,小小年纪仪态端庄,便让她留在宫里,陪着两位公子一起念书。
相处的日子久了,宁熙便知道,这两位公子在宫中的地位相差极大。昭公偏爱大公子,金银玉器赏赐不断。小公子的母妃出身贫寒,地位低下,因此儿子也不得宠。宫人向来势利,都忙着讨好大公子,对小公子视而不见。
昭公将宁熙养在宫中,本是想拉拢长公主府,为大公子铺路。奈何,宁熙看着大公子飞扬跋扈,便喜欢和包子一样的谢桓玩,处处护着他。
就这样过了四年,宁熙的母亲渐渐看出了端倪,便带着宁熙重回承州封地。
大抵过了一年多,大公子赛马时坠地而亡。
只剩一个儿子了,昭公这才对谢桓好了许多,开始扶持谢桓。
谢桓追封生母之事最后不了了之。
太后一族依旧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