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柏格森递出笔记本。
玛格丽塔说:“笔记本是无法区分自己正被手指翻动,还是被风吹着翻动。”
她走到大厅的窗边,将笔记本摊开在窗台,
“你们看。”
说完便开始用手指翻阅笔记本。
忽然,一阵秋风吹来,
她抽回了手,
但笔记本还是翻了几页,这才停下。
玛格丽塔解释:
“从手指切换到风的那一刻,笔记本翻页的方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简直就像人的大脑被切下来放到缸里一样。但是,笔记本很淡定,什么也没感觉到,该怎么翻页就怎么翻页,这多神奇。”
陆时轻笑,
“很神奇吗?”
玛格丽塔白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你知道它是一个笔记本,所以神奇不起来。但这并不影响结论。”
旁边的柏格森看看玛格丽塔,又看看陆时,
心里嘀咕,
刚才,公主殿下和陆爵士眉目传情了吧?
他心里对陆时更佩服了,喃喃道:
“厉害!”
玛格丽塔不解,
“有什么问题吗,柏格森先生?”
柏格森当然不可能如实说,脑筋急转,说道:“我虽然不太懂物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风翻动纸张的作用力,和手指给予纸张的力肯定是不同的。”
玛格丽塔哑然,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
陆时却道:“公主殿下只是举个例子。柏格森先生这么说,就有些钻牛角尖了。”
柏格森看他给公主辩解,心中愈加确定,
这俩人绝对有一腿
这么想着,柏格森心中对陆时已经不只是佩服了,甚至还有崇敬之情。
和公主瓜田李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说道:“所以我才觉得《缸中之脑》比《星之彩》、《克苏鲁的呼唤》更有恐怖意义。当然,我说的这个‘恐怖’,并非是制造惊吓之流的初级手段,那些都太无趣。”
玛格丽塔好奇,
“那是那种?”
柏格森说:“殿下,首先要考虑,缸中之脑这个思想实验会如何影响人的思维。”
玛格丽塔不由得沉思,
良久,她说:“若一个人笃信于它,便会失去做任何事的动力。”
柏格森连连点头,
“是的。价值、意义、认同……甚至思想本身都会被摧毁,能做的就只有猜测、假设。”
原因很简单,
在缸中之脑的状况下,自由意志便不存在了。
不存在自由意志,谁还愿意努力生活?
陆时摇头,
“你说的不对。”
“啊这……”
柏格森前倾身体,做洗耳恭听状,
“我不明白。”
陆时说:“你刚才讲,‘能做的就只有猜测、假设’,可是,对于缸中之脑,连猜测本身是否发生了都确定不了。”
柏格森:!!!
震惊地看着陆时,低声道:“陆爵士想的比我深刻。是的,缸中之脑确定不了任何事。”
陆时说道:“我大概能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缸中之脑》比《星之彩》和《克苏鲁的呼唤》更恐怖了。连存在都变得未知,那确实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番话营造的氛围,在柏格森听来堪比古神的低语,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爵士,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恐怖作家。”
陆时哈哈大笑,说道:“我倒觉得,只有你这种人,才会被《缸中之脑》吓到。”
柏格森摊手,
“没办法,我和大部分人不同,而大部分人是笨蛋。”
他的语气中带着丝丝高傲。
陆时瞄他一眼,
“你认为,山猪吃不了细糠,想的少的人享受不了‘高级’的恐怖。”
好一个“山猪吃不了细糠”!
柏格森拍手称快道:“许多人脑袋空空,只装了一茶匙的知识,自然无法思考深刻的命题。所以,他们只能享受那些平凡的快乐。”
“啧……”
玛格丽塔咋舌,
“巴黎佬。”
公主殿下认为柏格森的傲慢完美符合世人对巴黎人的刻板印象。
陆时叹气,
“柏格森先生,普通人并非不懂哲学。甚至于,他们可能是最精通方法论的人。”
柏格森懵逼,
“陆爵士,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时说:“你必然知道奥卡姆剃刀理论吧?‘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奥卡姆剃刀是由13~14世纪逻辑学家、圣方济各会修士奥卡姆的威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