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郎君放心吧,袁志远还不知道他阿姐的事。”
“什……什么?”
崔洞追了两步,想上前问个清楚,可全福已经走向了那些赶过来的官员,只留他呆立在那里,满是震惊地想着全福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
就连他自己,也是前阵子才得知的。
杜五郎那样不问俗务的人想必不会关心崔家这些隐秘之事,那么,是旁人让全福这么说的?
该不会是天子授意?
想到天子已经盯上了崔家,崔洞发现崔家被牵扯进刺驾大案的可能性并不小。
他失魂落魄地走向袁志远,一边观察着,依稀辨认出那张脸与过去那个婢女确有几分相似,他以前却没有发现。
“郎君。”袁志远正与几个廪生们说话,见到崔洞,不顾身上的伤,连忙站起身来行礼,神色十分恭敬。
“圣人还好吗?”崔洞问道。
袁志远应道:“一开始我不知道五郎身边就是圣人,没有留意,他们从里面挟着胡家管事出来,很快,打手就围上去了。”
崔洞还想再问,袁志远身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忽然反问了一句。
“崔郎君为何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赶来关心圣人?”
“我……”
“你不是自诩闲云野鹤吗?”
崔洞看向对方,问道:“你是谁?你识得我?”
“林济,我家也在寿安县,木隅村人。”林济道:“小时候我跟着家人逃荒到了偃师,现今归乡应试。”
“你为何识得我?”
“因为木隅村现今是崔家的田地。”
“那又如何?”
“我幼年时,记得我阿爷是很勤恳的人,可他却养不活一家三口。”林济道:“后来我才明白,是有人盯上了他的田。那时候,胡不归还没来寿安县,到木隅村逼税的是令府的管事。”
崔洞道:“别把什么脏水都往崔家头上泼,崔家从未有过霸占田亩之事。”
“不错,一个愿卖,一个愿买,我无话可说。”林济道。
他说完,果然不再纠缠,行了个叉手礼,扶着袁志远起来,客气地告辞而去。
说这些话,是因为他这些年学了许多,懂得了土地兼并的规律,深有感触。
也是顺便提点一下崔洞。
崔洞僵立了许久,看着那些出身贫寒的书生们消失在眼前,依旧是一动不动。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回过头来,见到了宗涵。
“崔郎君在想什么?”
“我怀疑崔家被盯上了。”崔洞道,“我有种被人从高处注视的感觉,说不上来,就像是天上有双眼在看着我,他什么都知道。”
“不用怀疑。”宗涵低声道:“崔家被天子盯上了。”
“为何?”崔洞不明所以,道:“崔家既没有与县令勾结,也不像胡家那样欺男霸女。崔家积德行善,铺桥修路,造福乡里……”
宗涵道:“因为崔家积德行善的钱,本该是朝廷的税赋。”
崔洞没说话,打心眼里不认同这句话。
在世家大族们眼里,李氏之所以当皇帝,是五姓愿意让李氏当皇帝。那些土地、人口,数百上千年以前就是他们的,李氏凭什么向他们收钱?
传到崔洞这一辈,这种想法已经模糊了,但那种骄傲还在。
宗涵却看得很透彻,低声道:“天子亲至寿安县,要办的绝不是一个县令,崔郎君当明白这一点。还请速归家里,请崔公表一个态。”
“可我还是不明白,崔家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遭这种无妄之灾?”
“崔家是没错,可现在要变天了。”宗涵道:“天要下雨,哪管你打没打伞。朝廷要废除奴隶制,也不在乎你是好主人还是坏主人,这就是世道。那些年,我帮崔家置下田亩,又哪管田主的对错。”
崔洞听了,反问道:“你是何意?要出卖崔家?”
“不错,为了保命,若有必要,我会招出崔家。”宗涵强调道:“这是刺驾大案,随时掉脑袋的事。”
说罢,他转身又要去忙别的事,忽想到一桩事,也提点了崔洞一句。
“对了,前阵子,三管事因杀了奴婢而送到官署一次,打了一百杖?”
“是。”
“崔郎君说到崔家被盯上了,我想起来,当时有人来探望过三管事。”
“谁?”
“不知是谁。”宗涵道,“拿的是洛阳府的牌符,问了三管事几句话就走了,交代那一百杖要轻轻地打,当时我以为是崔家使了关系,还想着与我叮嘱一声就好的事,何必麻烦洛阳府。现在想来,那人可能是什么暗探。”
崔洞道:“你是说三管事,叛了崔家?”
“那种贱人反复无常,不稀奇。”
崔洞恍然大悟,想到了全福方才说的话,知道春枝的事原来是被三管事捅出去的。
问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