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重重,来之前便有请出李泌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心思。
薛白道:“只怕不能再说服他。”
颜真卿道:“臣或许可以试试。”
“也好。”
两人都想试探对方,可到最后却都没有挑明。
末了,颜真卿离开的时候,薛白走出宣政殿,看着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的样子,心中渐渐有些不忍。
面对李隆基的时候,薛白说过,早晚有一日当他的功绩足够大,他大可向世人昭告他的身世,他觉得只要家国富足,天下人过得好,哪在乎他姓什么。人们关心的从来都是自己的生活,他这个人是谁,对人们根本不重要。
因为薛白从来都是一个野心勃勃、自私自利的人。他想要的文治武功、使天下人过好,也并非完全是出自公心,而是一种不断向上爬的成就感。
若他的功绩能够超越皇帝的姓氏,能让他兴奋到颤栗。
可近来他常常在想,若有那天,颜真卿会怎样?会为李唐宗社殉节,还是为家邦兴盛而欣慰?
或者说,对薛白自己而言,若真有了那样的功绩,揭不揭破还重要吗?
他到时还在乎天下人怎么想吗?
他意识到,自己更在乎颜真卿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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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公!”
“颜公!”
颜真卿才走出宫门之际,忽听到身后有宦官的呼唤。
他回过头,一个小宦官快步奔到他眼前,道:“请颜公在此稍待,陛下很快就来。”
“何意?”
颜真卿十分不解,但还是驻足等了一会。
之后,只见薛白便装打扮,穿着一身普通襕袍出了宫,到了他面前道:“今日再一起走走如何?”
“陛下岂可如此荒唐?!”颜真卿低声说着,一副要劝谏的样子。
“老师可记得当年带我到城外捉逃户一事?”薛白道:“我已许久没见那些农户了。”
颜真卿听了,微微一叹,点了点头,竟是亲自带着薛白微服出宫。
两人直接从春明门出了城,走向田梗,边走边随意交谈着。
“老师相信我说的大海另一边有一块大陆吗?”
“你又如何确信?”
“我就是确信。”薛白道:“我想与老师做个约定,不知可否?”
“是何约定?”
“若老师能信任我,不留余力地支持我,我可以让老师达成心中所愿。”
颜真卿停下了脚步,反问道:“你知我心中所愿为何事?”
他问这句话时,心里是隐隐有些不安的。
因为若揭破了此事,便证明薛白已经知道郭锁是他安排来的,证明他最终没骗过薛白。
然而,薛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随手摘了一根柳树枝,嘴里轻念了一首诗。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列祖应命,四宗顺则……”
颜真卿听了,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不能从这首诗就确定薛白对身世的看法,但能从中确定薛白对大唐的看法。
待听到后面的“曾孙继绪,享神配极”,他更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事情照着这个方向进行,于他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