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情况下,霍峻为铭记功勋,不惜长途跋涉,远至北海。行军艰苦,加上北海风冽,霍峻本因箭伤而虚弱的身子,在回程途中病情恶化。
随着霍峻伤势的加重,以至于难以下车,这让汉军将校愈发着急。但因条件技术限制,唯有先返程行军,以求先到昭莫多,看留守营地的军医是否有医治手段。
顾及霍峻伤势,近千里的路途,汉军多走了二日,直到四月中旬才回到昭莫多。
回到昭莫多营地,蒋济招汉胡所有巫师、医师为霍峻看病。
大帐内,霍峻躺在榻上,脸色惨白,额头高热。榻侧有三名医师与一名巫师为其看病,试图找到方法去救霍峻。
“何如?”
见四人迟迟不说话,蒋济有些着急,问道:“可有药方救相国否?”
三名医师面面相觑,随后年长者摇了摇头,说道:“禀蒋公,相国箭伤脓肿,因而高热不退。今伤口仅凭军中草药,不足以医治,需回中原。”
蒋济顿时暴躁起来,骂道:“今在漠北,何来中原草药,速想办法。”
三名军医低头不语,绞尽脑汁思索有限的医学知识。
“你呢?”
见头发花白的巫医,在那来回观察,蒋济问道。
巫医指着伤口,语气甚是激动。不过其鲜卑语实在让人听不懂,需要由外人传达。
“蒋公,巫医言,箭簇上应有铁锈,簇入骨肉,故导致伤口脓肿,继而发热。今欲救相国,或有一法。至于成与不成,难以分说,需由苍天决定。”译者说道。
“何法?”蒋济连忙问道。
译者听着巫医的话,神情有些凝重,说道:“他言大腿难治,不如断腿求生。”
“断腿?”
蒋济顿时愣住,问道:“区区一箭伤,怎需断腿才能救?”
译者传达了下话,这让巫医不得不耐心解释一番。
“他言,有时刀、箭之伤深入骨肉,仅凭草药难治,断臂锯腿反而简单。以锯腿之后,相国修养数月,多半可以康复。”译者说道。
蒋济看向三名军医,问道:“是否如此?”
“额~”
年长的军医迟疑片刻,说道:“断腿求生为军中常用之术,其言不无道理。仅是断腿之术亦非万全之法,不少有因此而亡者。如相国愿锯腿,仆愿试之。”
“子通!”
霍峻疼痛间,听到锯腿求生方案,伸手抓住蒋济,说道:“不可!”
蒋济挥了挥手,示意让帐中之人退下。
坐到榻侧,蒋济关心问道:“锯腿能得生,不知公以下如何?”
霍峻轻动嘴唇,说道:“无腿何以出行?”
“但却能生啊!”
蒋济试图说服霍峻,说道:“此役之后,天下太平,相国无需出征。如能得生,则能享安乐,与妻儿团圆。相国何以舍生而求死?”
霍峻微叹了口气,说道:“大丈夫立世,无腿何以立?孤若断腿求生,何以见满朝诸公?”
“行如残废,需人关照,非我之所愿也!”
“相国!”
蒋济欲说什么,却被霍峻开口打断。
“子通,孤横行于世,不愿苟且得生。生不如死,不如死尔!”霍峻哀求说道。
霍峻骄纵行事一辈子,年轻时喜欢名利,中年收敛性格,晚年为国家而思。
今断腿得生,内心骄傲的霍峻将如何去见朝堂诸公?届时出行依仗别人,饱受外人的怜悯之情。
霍峻已能想到,外人谈及他,开口非谈功绩,而是感叹其断腿。他无法忍受,更不想忍受。
“相国!”
听着霍峻这般言语,蒋济无奈长叹。
“相国真不考虑吗?”蒋济内心纠结,问道。
“天欲让孤生,孤当得生;如欲让孤死,则寿尽矣!”霍峻惆怅说道:“孤横行天下,平吴楚,伐中原,扫大漠。人生已无大憾,何需强求苟活!”
霍峻不可能不畏惧死亡,但有些东西在霍峻心里比死亡还重,那就是他个人的荣辱尊严。在失去个人尊严的情况下苟活,霍峻真的不愿接受。
“子通,明日班师回国!”
霍峻咳嗽几下,说道:“孤若死,当还葬汉土,岂能葬胡乡!”
“诺!”
蒋济眼眸泛红,鼻翼发酸,忍不住想哭。
待蒋济出帐之后,丁奉、田豫诸将围绕过来,纷纷看着蒋济。
面对众人无声的注视,蒋济擦了下眼角的泪水,说道:“相国有令,明日班师回国。”
“那相国病情吗?”丁奉语气激动,问道。
“医者言,箭伤难治,不如断腿求生,相国不允。”蒋济说道。
“可有劝过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