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军事角度来说,每一个选项面临的难度又差不多,各有各的不利,每一个选项也都有各自的机会,没有所谓“绝对死局”。
这反而让人无所适从。
“节帅,皇甫惟明麾下的将领,现在真的对围剿我们很上心么?”
车光倩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此话怎讲?”
方重勇微微皱眉,已经想到了某些事情。
“节帅,皇甫惟明,已经攻克洛阳。
现在他的全部思绪,应该都在如何进军关中,我们不再是心腹大患。
皇甫惟明麾下将领,自然也知道这个。都攻下洛阳了,谁不想进关中捞一笔啊!
我们是难啃的硬骨头,陆续打败了武令珣、尹子奇、安守忠还有回纥骑兵。显然是不好对付的。
那些河北贼军,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又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呢?”
车光倩继续解释道。
不得不说,这话很在理。
攻下洛阳,和没攻下洛阳,河北叛军的战略重心是不一样的。
现在皇甫惟明攻下了洛阳,实际上李宝臣、高邈他们就被边缘化了。很可能哪怕皇甫惟明改朝换代成功,他们也没办法从里面捞取太多好处。
所以很有可能,银枪孝节军想回汴州,而高邈也很希望这支彪悍的敌军快点离开沧州,不要在河北继续闹腾了。
两边有媾和的可能。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猜测。说不定高邈就是二愣子,就是想为皇甫大帅流干最后一滴血呢?
这谁说得准啊!
要不要赌一把呢?
方重勇陷入沉思之中。
他又感觉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对方不知道自己虚实,还会有所顾忌。若是失去了这个优势,对方就很可能要肆无忌惮了。
“节帅,要不要派信使,去一趟沧州城,探一探口风?”
何昌期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
见他难得在这种场合发言一次,方重勇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轻轻摆手道:“派信使去便是示弱了,难免被其拿捏,风险太大,不合适。”
何昌期悻悻闭嘴,果然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战争之中的心理博弈是非常微妙而复杂的,一个小动作就有可能暴露自己这边的虚实。
何老虎还是不适应这种斗心眼的模式。
“你们都回去想一想,明日早晨定下方略。”
方重勇大手一挥,让麾下众将先去休息。
实际上则是他已经从群策群议中找不到方法,想自己独断而已。
当众人离开之后,方重勇盘起腿,凝视着桌案上的敌军分布图。
如果把何昌期的馊主意算上,目前有四个选项可以选。
第一个是攻打长芦县城。
第二个是攻打沧州城。
第三个是烧毁运河上的临时堤坝。
第四个则是跟高邈py交易,双方演戏过关。
每一个都各有利弊。
如果选择第一个或者第二个,属于是间接解除围困。无论是烧掉堤坝也好,py交易也罢,只要打瘸了高邈的一条腿,那自然都可以实现。
而直接选择第三个或者第四个,则有惨败的风险。
并且这个风险还不小。
思来想去,方重勇还是觉得,第三个最直接,成功率也最大。
他们这支孤军,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时间差。
刚刚痛殴了回纥人,一定会让围追堵截的河北叛军,心悸不敢贸然接战。
倘若攻打城池,无论是哪一座城,都很难在短时间内攻克,退一万步说,就算攻城顺利,也会造成自己这边产生极大伤亡。
得不偿失。
唯有第三个,可以用火攻解决木制堤坝,然后只要趁势让船队通过运河便好。
船上的床弩,也可以掩护船队行进。过了这个关口,就不用担心高邈追击了。
银枪孝节军应对追击还是很有经验的。
从时间上看,这个方案速度最快。只要成功,那就直奔幽州方向而去。
要不要莽一次呢?
方重勇心中实在是没底,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他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古今中外,很多主将在重大决策前,都喜欢占卜啊、抛色子或者赌一把之类的了。
实在是心理压力过于强大,以至于难以承受。
方重勇就这样左思右想,一夜没合眼。
等他走出船舱透气的时候,才发现朝阳早已挂在地平线上,整条永济渠都被染红,跟布满了血水一般。
方重勇召集众将在船头开会,然后发现这些人一个两个都顶着黑眼圈,跟熊猫差不多少。大敌当前,境况不妙,能睡得着觉的人,那确实是真的铁憨憨。
就连何昌期都不敢说浑话了,生怕一语成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