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金泽佝偻着身子,靠着一根柱子勉强地坐了下来,仰起头,看了看贺茂智文,又转向了仍旧跪伏在地的贺茂赤人,说:“赤人……你,抬起头来。”
贺茂赤人长跪起身,脸上已然是涕泗横流,面皮涨红着,哽咽不已:“橘……橘大人……我……”
“为什么?”橘金泽苦笑了一声,“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阴阳师的未来,”贺茂赤人的声音忽然坚定了起来,“橘大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阴阳师的未来!”
“哎呀、哎呀、哎呀,你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心思纯洁的橘大人怎么可能听得懂呢?”贺茂智文也跪坐在了橘金泽的身边,柔声道,“还是让我来说为好。”
橘金泽冷哼了一声,想要抬起手扇贺茂智文一个耳光,可终究是提不起力气,只能是一口血沫子啐在了贺茂智文的脸上。贺茂智文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也没有擦去脸上的血水,乃至于还十分恭敬地向橘金泽行了一礼:“橘大人,请您听我解释。”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自从明治维新变法以来,幕府倒台,阴阳道就被斥为淫祀邪教,阴阳师也失去了从前的地位。在世人看来,所谓的维护阴阳五行之理,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把戏,所谓的占星卜运,也不过是信口开河而已。就连当今勋花寮寮主,阴阳之主贺茂士郎,都要为生计发愁。编入了神道教以后,才是有所好转。橘大人您是正处在变革时代的阴阳师,想必感触不会比在下少,我说的这些,您都能理解吧?”
橘金泽看着贺茂智文,没有说话。
贺茂智文丝毫不介意碰了个软钉子,声音依旧平和。他说:“您刚才也听到了,经历了许久实验,终于打造出来的这件兵器——请恕我无法将之称为法器——并不能让人增近修为,也无法加强什么人的实力,甚至于它会不停地剥夺使用者的寿元,最终变成我这个样子。真正能让他发挥作用的场合,是战争,它是对敌军,乃至于敌国的平民使用的武器。散播瘟疫、操纵尸体作为战力,这是多么难得的东西?请您想象一下,如果在两军交战的时候,敌军内部忽然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而他们曾经的战友则拿起了武器,对向了他们自己,那是怎样的一幅景象?一定十分精彩,也十分壮观。”
橘金泽已经十分虚弱了,即使创口被刀堵住,没有血大量的喷溅出来,但是心脏每一次跳动时反馈给他的痛楚却是越来越强烈。他说话的时候,也是气若游丝:“所以说……你违背了一个阴阳师的操守,用你的所学,去打造了一件对国战争时,才会使用的兵器吗?真是出于‘大义’啊……”
好像没有听懂橘金泽话里讽刺的意味,贺茂智文竟是行了一礼,笑道:“不过是些毫末之事,为帝国尽忠效力而已,担不起您‘大义’的赞美。”橘金泽苦笑了一声,把头偏了过去。
贺茂智文继续说:“这件事情,不是我一己之力就能办到的。实际上,我也是受命于天皇陛下,才敢有这样的动作。不然的话,凭借我的身份,又怎么接触到杀生石,和您母亲的遗体的呢?更不用说,被发配到这样荒芜的地方。实际上这一切都是为了隐蔽,为了能够肆无忌惮地进行实验。毕竟支那人的性命是不值钱的,即使很多人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怀疑。现如今实验成功了,武器铸成了。就没有人能够不重视阴阳师了,所有的阴阳师都将因此受益。请您放心,橘大人,我们会说,为了这件兵器的铸成,您奉献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这个兵器铸造的主持者,将会是惊才绝艳的阴阳术天才,与晴明同为‘狐妖之子’的橘金泽大人。而我们不过是发挥了毫末作用的,您的追随者而已。”
橘金泽眯起了眼睛,又把头转了回去,盯住了贺茂智文的眼睛。可惜贺茂智文根本不与橘金泽对视,而是把头低了下来:“是的,橘大人,就如同您所猜想的一样,以我的才能,根本不足以设计出这样的计划来。应该说,以我的眼界,这种事情是想都不敢想的,我只不过是计划的实施者,而做出这个计划的人,则是您的师父,当今勋花寮的主人,现任阴阳之主,贺茂士郎大人。您,似乎对此感到意外?如果说这种行为违背了阴阳五行之力的话,那就是阴阳之主,率领着所有的阴阳师,一同违背了阴阳五行之理。”
橘金泽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他连连咳嗽了几声,在失血的情况下,面色反常的红了起来:“我不许你,污蔑我的师父!”
就如橘金泽自己说的,只因他是狐妖之子,自幼便是被送到了阴阳寮之中,和家人不甚亲近,亲生父亲的形象,只不过见于报纸,在他记忆里的早已经变得很是模糊了。对于他来说,勋花寮就是自己的家,而那个叫做贺茂士郎的老人,就如同是自己的父亲。
他一身的本事,皆传承自贺茂士郎,他清晰的记得自己师父的每一句教导。特别是在懵懂之年,将赤童子交到他手里的时候,贺茂士郎所说的话:“阴阳师,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