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我头上插的,也是不带着针的。你说过,我若是出了事情,照顾我的都得跟着偿命,所以下人们也很是小心,你就放心吧,我想死,总是不能憋气把自己憋死。我也不会咬舌自尽,那我死得可就太难看了。”
安知府还是没有说话,仍旧是你这样看着安姒恩。
安姒恩咬了咬牙,又问:“你们出不出去?”
“都退下吧,让小姐一个人静一静。”安知府终于是松了口,将下人们都遣出了房间。而他自己,则留在了最后一个,又与自己的女儿对视了片刻,才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安知府招呼过了两个家丁,“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若是有什么奇怪的,立马进去。若是没有,快到时辰的时候,你们两个过来一人,同我说一声。”
如此吩咐过了,这两个家丁也是不敢怠慢,守在了门前,就差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
此时一个女声在安姒恩的耳边响起:“新娘子生得好相貌,如今喜服嫁衣穿在了身上,似那牡丹初绽。正月里寒天飘雪,一瞧见新娘子,心内竟是满起了春风。怪不得纳兰朗出入花丛,却是片叶不沾身,终归还是因为,花中之王不是那些寻常的庸脂俗粉残花败柳比得了的。你呀你,真是让我见了都心生喜欢,想要强抢了,去做我的对镜。”
“十七奶奶您说笑了。”安姒恩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您才是花容月貌,端得就像画儿里的神仙一样,我终归是凡人,怎么比得了您呢?”
一阵邪风刮过,屋内现出来个人形,正是先前说话的胡十七。她走到窗下的玫瑰椅上坐了,拿起一块喜饼来咬了半口,笑道:“好甜。真是奢侈呢,城里好些百姓都吃不上饭,你成个亲,拿来做摆设的糕饼,都做的这么精致。”
“我也觉得很奢侈。”安姒恩点点头,“我每日里的餐食,与往常都没变化。说来多可笑,若不是您闷着无聊来找我消遣,我都不知道外面竟然打了仗了。十七奶奶,你说我读书,究竟有没有用?”
十七奶奶手顿了一下,把递到嘴边的蜜饯丢了:“你怎么会问出这种话来?当然是有用的。你若是不读书,认了那三纲五常的浑话,只知道一些女诫、女训、女德的东西,那才算个行尸走肉。现如今,你就算没法反抗,你的心思还是剔透明净的,你知道这样不对。”
安姒恩长叹了一声,说:“的确如此,十七奶奶说的没错。我问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我混帐了。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心上竟然是落了层灰。”
“你可当真想好了?”十七奶奶忽然神色一正,“你今年才二十多岁,你今后大好的人生可还长着呢——这话我以前问过你,现如今还要再问一遍——当真要这般做吗?”
安姒恩苦笑了一下,说:“十七奶奶,人活一世,总要给这世上留下点什么念想。嫁给纳兰博维,自此养在国公府,度过千日,不如一日,也如一日,那我漫长的年岁,岂不是成了折磨?”
“好,我明白了。”十七奶奶点了点头,竟是凭空拿出了把手枪来,丢到了安姒恩怀里,“这是我从军营里偷来的,我不懂,你可看看合不合用?”
安姒恩拿起枪来,退出了弹匣,瞧见里面是有三发子弹的。不带弹空扣了一下扳机,见了撞针也好用,她便点了点头:“正是我要的,劳烦十七奶奶费心了。”说完了话,安姒恩,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管烧得焦糊的笔来,双手递了过去。
十七奶奶接过了笔,轻叹了一声:“当初把这笔交给秀才的时候,曾想过有人来找我求富贵,有人来找我求权势,有人来找我求长生,最好不过是来找我求药医人,救一条命。我万没想过,用到这管笔的是你,求得竟然不过是一死。”
安姒恩反而是笑了,笑得很开心:“现在物归原主,十七奶奶,您也算是斩断了这份尘缘,可以安心了。”
这时门外有人叩门:“小姐,可是好了?迎亲的到了府衙门口了,您还是让我们进去吧。”
胡十七对安姒恩一笑,点了点头,而后如来时一样,凭空不见了人影。安姒恩则是把手枪在袄里掖好,轻轻盖上了喜帕,说:“你们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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