锯木机前发现了扶苏的身影。
“殿下小心!”
上下往复的锯片向两侧飞溅出木屑,而后面推着木头往前的,正是灰头土脸的扶苏。
蒙毅好不容易认出来是他,顿时惊呼着飞扑了上去。
“蒙上卿?”
“您离得远些,切勿靠近!”
扶苏赶忙把锯了一半的木料抽了回来,冲着他不停地摆手。
蒙毅抓着他的胳膊,来回端详了许久:“殿下,此物锯木如泥,您没伤着吧?”
“是谁让您涉身险地的?”
“老夫要弹劾他!”
扶苏无奈地说:“是本宫自己要做的。”
“内务府的工匠教授过本宫用法,小心些不会轻易伤人的。”
“蒙上卿勿需惊慌。”
蒙毅怒喝道:“雷侯?”
“我就知道是他!”
“殿下,他在哪里?”
“让他出来见老夫!”
扶苏的表情连续变换了几次,想不出该如何接话。
莫非蒙家如今一贫如洗,家业难以维持,让蒙上卿受了什么刺激?
否则他怎么会变得这般不可理喻。
“先生不在这里。”
“诗经有云:弗躬弗亲,庶民弗信。”
“父皇要大力推行水力机械,自然该由本宫亲力亲为,才能让百姓认识到它的妙处。”
扶苏掸了掸衣袖上的木屑,耐着性子解释道。
蒙毅见其神色不似伪装,这才暂且作罢。
“蒙上卿可有要事?”
扶苏疑惑地看着对方。
“老臣,老臣……”
蒙毅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最近夜读经籍,于治国安民颇有几分心得。”
“殿下若有未解之惑,老夫或许可以为您答疑解难。”
骨子里的谦逊内敛在作怪,话还没说完蒙毅就垂下头去,不安的用脚尖蹭着地下的黄土。
“哦,待本宫得了空,一定登门向您讨教。”
扶苏的心思全在刚安装好的锯木机上,根本没往深里想。
再加上蒙毅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他只是觉得对方心身受创,难免行事异于常人。
“殿下。”
“您……”
蒙毅失望地瞪大了眼睛。
老夫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您竟然一点情面都不讲?
先前筑桥时您苦于无钱无粮,老夫不惜西处举债,借给您整整两百万贯!
工地上拉车载重的牛马,还是家兄千里迢迢从北地运回来的呢!
蒙家的债还没偿清,您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蒙上卿,还有什么事吗?”
“但可首言无妨。”
“哦,腊祭前本宫一定筹措些钱粮给您送去。”
“多谢蒙上卿襄助之情。”
扶苏会错了意,还以为蒙毅是来催债的,又不好意思开口。
“身外之物,何足挂心。”
蒙毅眼神凄苦,同时又透出渴盼。
这回真给扶苏整不会了。
你又不要钱,又不说要干什么,本宫如何能明白你的心意?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即将监国的消息会传得那么快,没几天连朝臣都知道了。
蒙毅实在不甘心无功而返,指着远处巍然耸立的桥墩问道:“殿下,你可知陛下为何要安排你来筑桥?”
“本宫明白。”
扶苏不假思索地回答:“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行路艰难,万民皆受其苦。”
“本宫今日可以在渭河上造两座大桥,来日就可以让水泥路造福千万生民。”
“蒙上卿可知那时会是什么样子?”
“与今时大大不同!”
蒙毅无法理解对方振奋自豪的样子,也无法理解周围野人发自内心的笑脸和欢呼。
“殿下,出状况了。”
一名监工小跑着过来,神情严肃地禀报。
“哪里?”
“出什么状况了?可有死伤?”
扶苏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把蒙毅一个人留在原地。
一阵狂风袭来,沙土飞扬。
蒙毅以袖掩面,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老夫的话,殿下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现下该怎么办?
任由陈庆继续做大,把持朝政?
或许……
是蒙家下的注还不够?
蒙毅想起扶苏在他这里借到钱后,对其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可老夫哪里还能筹得到钱啊!”
“都是陈庆这厮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