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玉旒云道,“弄脏了你们的手帕,我改日让人赔给你们——倒是我的部下——”她指指那边被斩断手臂的:“他的伤势很重,暂时我不能带他走,可以将他托付给你们吗?”
“可以!”小玲立刻回答,“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王爷放心吧!”
“好!”玉旒云点点头,招呼余下的四名士兵,“咱们也该回去了,时辰不早——”边说边欲转身,不想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下去,低头看,才发现原来小腿上也被划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血流如注,方才勉强一路行来,在雪原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啊呀呀!”小玲吓得惊叫起来,“这可不行!得赶紧找大夫。”其余的百姓也连声赞同。不管玉旒云怎么抗议,他们将她团团围住,又有人很快回家推了个板车来,硬是将她还有那个被斩断手臂的士兵推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家中。
这个人大概是附近房子最宽敞的。他不顾血污,让妻子和妹妹把玉旒云等人安置在正屋里,又前前后后地张罗热水、烧酒、手巾——原来他是本地的屠户,也算是在刀口上讨生活,被割伤是常有的事,所以家中还备有金疮药。“王爷先忍着点儿,用烧酒喷一喷。”他道,“他们已经去请大夫了。”说着,就拿烧酒来替玉旒云清理伤口。
“等等……”士兵想要阻止——玉旒云乃是万金之躯的议政王,又是个女子,岂能被一个屠户这样随便用嘴含着烧酒就这么喷到伤口上?况且,这伤口看来很是严重,直接被劣质的烧酒淋上去,还不把人疼死。
可是玉旒云举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言。任凭那好心的屠户帮自己处理伤口。旁边也有百姓用手巾占了烧酒,让士兵们各自清洗身上的伤,士兵们虽然勇武,但都忍不住咬牙切齿,“呲溜呲溜”直吸气。偷眼看看玉旒云,果然也是疼得满头冷汗,但面上竟然还带着笑容,语气如常地跟百姓们交谈——称赞他们击败反贼立下大功,又催促他们赶紧去找其他负责维护永明渠的人,尽早拆除所有的机关。
“王爷放心,已经去啦!”百姓们七嘴八舌地回答,“您还是在这里先把伤给治好,之后咱们送您回去。”
这样叽叽喳喳的,没一会儿,还真的请了一个郎中来,瞧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和身上补丁缀补丁的衣衫,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大夫。士兵们更加着急了——这要是个庸医,岂不糟糕?可是玉旒云再次阻止他们提出异议,并且以他们从未见过的和蔼态度安抚那个被吓得半死的大夫,让他“随便包扎一下,上点金疮药就好”。而在大夫用颤抖的手处理完伤口后,她还对大夫表示了感谢:“你可真当得上‘妙手回春’四个字了——方才我还疼痛难忍,这下好像全好了。”
“不敢,不敢。”大夫低着头,难掩喜色,又去医治那个被斩断手臂的士兵了。
其余的士兵如坠云雾:玉旒云能和普通士兵一起操练,也能在打仗的时候身先士卒,这些他们都亲眼见过,不觉得奇怪。但即使是在那种时候,她仍然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傲气。像这样和粗鄙之人谈笑,称赞他们,甚至感谢他们,这实在不是众士兵所认识的玉旒云了。
王爷到底怎么了?他们面面相觑,却不敢问。
伤口包扎完毕,玉旒云又对那断臂的士兵安抚嘱托了几句,才离开了屠户的家。众百姓一定不肯让她拖着伤退步行,还是用板车推着她回去龟山茶庄。
因为小玲等人走街串巷传递消息,许多人都出来加入了搜寻火油火药的行列。方才空无一人的街巷变得热闹了起来。大伙儿也都听说“内亲王来了”,见到屠户等人用板车推着玉旒云,纷纷前来围观行礼。这让扈从在板车旁边的四个士兵感到十分的滑稽——玉旒云进入郢城的那一天,也没有这许多百姓夹道欢迎,只有按品级列队的诸位官员而已。眼下这阵仗,可比当日热烈百倍,简直好像是百姓围观王爷出征。不过,若真的是给惊雷大将军壮行,看到的理应是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着全副甲胄的英姿飒爽的青年武将才是,如今却看到的却是平板车上穿着破烂军服浑身血污还略带病容之人——唉,大樾国军威何存?
他们叹息,但也纳闷——怎么玉旒云一点儿也没有露出颜面扫地的尴尬之色?她分明被疲劳和伤痛折磨,可是眼中却有奇异的光彩,竟比早晨出发之时更显得神采奕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默默用眼神询问彼此,却谁也找不出答案。
他们当然找不出。因为玉旒云也是才刚刚理清了头绪。她正被一股必胜的兴奋激荡着——她忽然想到了更好的战胜复兴会的法子——
复兴会找个毛孩子扮太子,还精心计算,选了陨星雨降落的日子,召集各路前朝要人,要演一出义士复国的大戏。
先前玉旒云做的种种,都是给对方“拆台”——偷袭他们,引他们进城来“瓮中捉鳖”,派海龙帮假扮哲霖造成他们内讧,埋伏在他们身边伺机将他们剿灭……这计划的确可以达至胜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