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糊涂!”岑远怒不可遏。
“大人……”他身边的亲信之一李忠敬道,“卑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平北公他老人家已经鬼迷心窍。为大人的前途着想,宁可他老人家现在就没了,也不能让他把奏折递进京去。如此,大人您还是名正言顺的后继者,可以堂堂正正回郢城去。有无妄大师作证,便可把曹非攻那奸贼拿下。若是任由曹非攻摆布,只怕平北公过世之后,下一个被害死的就是大人了!”
“你住口!”岑远呵斥,“叔父再怎么误会我,也不能这般咒他!”
“是……”李忠敬悻悻,又不甘道,“可是大人,曹非攻如此阴险毒辣,若是大人不及时揭穿他,等老公爷不在了,他承袭爵位,真的可以呼风唤雨。到时候大人再去说他谋害老公爷的事,他说不定能反咬一口,说是大人毒杀叔父。总之他大权在握,要颠倒黑白,还不是易如反掌!”
岑远其实在那之前和曹非攻没有什么交情,并不了解其为人。单就此刻所听到的种种消息判断,这小子的确是个毒辣的伪君子。他担忧自己的前途,更担忧岑广的安危——他没有撒谎,叔父哪怕对他再严厉,仍有二十多年父子般的情谊。眼下有无妄守护,叔父的性命暂时无忧,他想,但是绝不能让姓曹的小混蛋继续迷惑叔父!此事,单靠家中的丫鬟仆妇是做不到的,他得全面搜集曹非攻的各种罪证,待岑广病情转好,就交到其手中。主意既定,他秘密派出手下,一面让郢城的公子哥儿和过往在花街柳巷所熟识江湖异士、市井之徒协助,一面去到曹非攻从前为官的甘州打听。
这张网撒得广。没多久,便有了些眉目——曹非攻不仅在甘州任上网络了一些亡命之徒替自己办事,从前每一处为官之地,他都收了些戴罪之人。他让这些罪犯免于牢狱苦役之灾,他们就死心塌地为他办事。至于办了些什么事,迄今为止也不过是将一些明面上无法惩治的恶人惩处了一番——比方那些家中有权有势,明明犯了王法,却有办法脱身的,曹非攻无法治他们,就让这些死士出面教训。虽然不合规矩,但算得任侠仗义。是以,岑远虽然花大力气查清楚了始末,却没办法用来将曹非攻扳倒。不免有些气闷。
“大人别着急。”李忠敬道,“曹非攻既然是只狐狸,迟早露出尾巴来。对付他手下的无赖,自然还是要用那同一类的货色。卑职和郢城麻铺圩的一个破落户名张晟很熟,已经打点了银两,让他接近曹非攻的手下,好生打探。一有风吹草动,他便会传信过来。大人便可以计划下一步的行动了。”
这样总算有了些进展。岑远想,哪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曹非攻的什么罪证,给他手下的泼皮栽上些罪名总不困难,也就顺带可以挫一挫曹非攻的锐气了!
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依阙关落下初雪的日子。他带着一丝久违的欣慰回到了府邸,计划要和郭廷轩饮酒赏雪。还未进门,便有依阙关的一间珠宝铺的掌柜来找他,委婉地告诉他,他上个月给郭廷轩订做的簪子被卖了,辗转回到了自己的铺子中。“大人的府上,只怕有下人手脚不干净。”掌柜的说。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他想。家中诸事都交由郭廷轩打理。那日郭廷轩去寺庙进香。她一回来,岑远就将此事说了,顺带还宽慰她,宅子大了,要管理的下人多了,总难免有一两个害群之马,并非她这个主母□□不力。谁知,郭廷轩淡淡道:“不是下人盗窃,是妾身拿去卖的。”
“为什么?”岑远惊讶。
“在郢城打点府里的下人,难道不要使费么?”郭廷轩淡然笑道,“不然,相公以为凭妾身和她们向日的那点儿交情,她们会这么勤快,事无巨细都帮我们留意?”
岑远先是惊讶,随后心中百感交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那你也不应该卖掉自己的首饰。”他道,“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我也想尽点力。”郭廷轩说。
这一夜,他们夫妻在花园赏雪。美景佳酿,醉得快,岑远都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着的。然而到了后半夜,他就醒了,发现身边的人不在。
因为腿脚不便,他不能自己起身,只能在黑暗中躺着。过了一阵,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说话声。雪光将两个人影映在窗纸上,他辨认出是郭廷轩和她的贴身丫鬟。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岑远修习内功的时间也不长,并听不太清楚,只依稀听到“娘娘”“太子”几个断续的词语。他心中嘀咕:传闻郭廷轩是前朝贵妃,这不会是真的吧?不过,就算是真的又如何?馘国已经灭亡,她也不再是贵妃,哪怕隐瞒身份,也是为了开始新的生活罢了。不过她们提到的“太子”又是何人?莫非废帝有个儿子流落在外么?
一时警觉起来。他知道复兴会屡剿不尽。虽然实力越来越不济,却始终贼心不死。如果他们手中有所谓馘国太子,只怕又要不自量力的闹出些风波来——若郭廷轩的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