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又是这种态度?陈熙山和沈彪拧着眉头,要是他追问为何会怀疑徐松涛,倒还在两人的意料之中,如今不痛不痒的说了这番话,倒好像他成心不愿做任何准备,不想抢占先机扑杀叛乱,而是等着反贼出头,等着乱局闹大——岑家军哪怕骁勇善战,历来也是讲求以最小的代价消灭敌人,岂有抄着两手等敌人杀上门来到道理?尤其,在郢城燃起战火,会使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西疆陷入混乱,财物、人命的损失且不论,南征大计也必然会被影响——岑远这不折不扣的草包!
他们会如此想,自然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岑远存心要把郢城弄乱,且要乱得足够厉害,才能将复兴会与楚国联系起来,为南征找“名义”,也为自己紧急接替岑广找理由——他们当然更不知道,玉旒云其实默认了这种做法。她也太需要一个名义了,也乐得在自己不被算计的情况下将岑远推在前面。陈熙山和沈彪不明就里,所以满心疑惑地退了出来,与其他岑家军的军官商议:徐松涛等逆贼多半是要与城外同党接头。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复兴会若想有一线取胜的希望,多半是要争取可以使樾军投鼠忌器的筹码——眼下只有两人,一是岑广,一个玉旒云。玉旒云身边有高手护卫,铁山寺下还有岑家军伏兵。岑广的府邸虽然也有兵队守卫,但身边却有个郭廷轩,等于养了条豺狼在卧房里。陈熙山一行商量决定,得加强平北公府的戒备,同时,先下手为强,把鱼肠胡同给端了。
这边才有了决断,那边岑家军郢城的眼线又回来报讯了:原来,不仅是徐松涛等复兴会成员带着私兵出来了,连孝康侯等自称胆小怕事只求自保的人,也派出了各自的家丁护院。据报,他们的家丁大多在城内,瞧方位靠近从前馘国的六部衙门。有一点古怪之处——这几人从前在朝中都曾担任要职,几乎就是去了曾经供职的那个衙门附近。
这是什么意思?陈熙山等人沉吟,孝康侯等人究竟是站在哪一边?谨慎起见,此刻当然是要以恶意来揣测他们,当他们也是复兴会的一员。那么,他们去了从前的官衙,是因为熟门熟路,便于起事?可这些衙门现在都是库房,且内中既非粮食也非军械,多是些前朝衙门卷宗,和尚未运去西京的书籍。对于叛军来说简直全无用处。且衙门也不是堡垒,不能屯兵。即使他们的人侥幸夺取了旧皇宫,这些衙门也无法作为守卫禁宫的要塞。那么,夺下来要做什么?真真百思不得其解。
而令人费解的情况还不止这一条——据埋伏在清水庵的人汇报,这日清早,有十几个尼姑离开庵堂前往郢城,声称是郭廷轩邀请的,只因曹非攻的遗孀张氏夫人近日伤心过度,水米不进,郭廷轩便“请各位师太前来陪伴开导”。眼线直跟踪众尼到平北公府,看她们进了大门没再出来。
“这群尼姑——是前朝的那些妃嫔吗?”乌昙问。
“有两个老尼姑,之前查过,是太妃。”沈彪道,“还有三个分别是废帝的锦嫔、珍嫔和李美人。其余的或许是宫女,或许是其他妃嫔,但先前没有辨认出来。”
郭贵妃把这些前朝命妇都弄到府里去做什么?众人迷惑,难道是女眷行刺,容易掩人耳目?
玉旒云却哈哈大笑:“行刺吗?我看是逆贼们造反未成,已经做起复辟的大梦来了!这些前朝王妃,怕是等着叛军占领皇宫就各归各位。而孝康侯那群遗老,分头去了从前的衙门,可能也是想造反成功,直接换一身袍子便上朝!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造反成功,各归各位,也得是找个可以当馘国皇帝的人吧?”沈彪道,“可是废帝和袁哲霖都在楚国,复兴会要拥戴谁?没有皇帝,光让三宫六院回宫,这不是个笑话么?”
“有三宫六院就可能有皇子公主。”玉旒云道,“这节骨眼儿上,就算随便找个孩子来说是废帝的骨肉,也没法去滴血验亲。”
“话虽如此……”沈彪挠头道,“拥立什么人当皇帝,后妃和亲贵们如何归位,这都是后话,逆贼先得造反成功——敢在我们岑家军的眼皮子底下造反,总该有一支与我军势均力敌的队伍才行。可是,监视至今,仍未见到徐松涛一行与任何人会合。各个城门也全无异状,进出的都是寻常贩夫走卒。这支叛军究竟藏身何处,有何等规模,兵器配备又如何,实在无从猜测。”
“说起这个……”大口鱼等人想起了方才误触机关落入的那间铁山寺仓库,“铁山寺的和尚可不就是一支叛军吗?什么兵器都有,还有火油□□,虽然没见他们有火炮,不过制造些火箭总绰绰有余了!”这个细节方才他无暇告诉玉旒云,这会儿少不得把仓库的情形描述了一回。
“哎呀!”沈彪一拍脑袋,“怎么就忘了这茬!”他们一直在寻找“叛军”,总觉得是身穿铠甲的敌人,即使不是像以往征战列国时所遇到的各国官军,也得像是初来到西疆时所遇到的零散抵抗力量——至少像是匪军。倒完全没想起铁山寺也可以有一队僧兵。说来,他们原计划是给铁山寺戴上反贼的帽子,一举歼灭,此刻更加有了将其消灭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