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在此处坐着,那也无伤大雅,陈熙山想,又怕岑远还有旁的企图,即问:“镇守使对反贼的动向可有推测?卑职等也要提早准备。”
“推测……我倒是有不少。”岑远摸了摸下巴,“先前我急着和诸位联络,就是想要提早布署。不过,诸位总是信不过我。”他说着,看了陈熙山一眼,见其露出尴尬之色,笑了笑道:“在下过往犯过许多过错,诸位对我有成见,在所难免。虽然近年来,在下悔过自新,但是要诸位对我一夕改观,也是强人所难。何况,诸位久经沙场,临敌应变的经验,比我丰富得多,我凭什么对诸位指手画脚呢?我来这里担任这个所谓的统帅,不过是个摆设,好让敌人知道,咱们也是有统领的,交战之时,绝不会出现无人决策,或者各自为战的情况。”
他忽然变成这种态度,倒让陈熙山有些不知所措了。
岑远还继续说下去:“我来之前去向内亲王请示过,也说过我自己对反贼动向的猜测。不过,后来听了内亲王的分析,才发觉她不愧是率兵横扫各国的武神,神机妙算,非常人所能及。比起她的布署,我那些想法真是蠢钝不堪。所以,一切都按内亲王的安排做就好——正如在下方才所说,我来大营,就是做个摆设。”
这说法更加叫人怀疑了。陈熙山皱眉,偷眼瞧岑远的表情,想看出些端倪来,可岑远模样诚恳——除了让人愈发怀疑,实在也看不出其他。唯有作罢。“既然镇守使是为了鼓舞士气而来,那卑职就先替将士们谢谢镇守使了。”他客客气气地让岑远的亲随将轮椅推到了主帅的位子上,又吩咐人上茶来。岑远却微笑着摆手:“不必麻烦了。既然是来做主帅,哪怕是个摆设,也得有主帅的样子。叔父他老人家在军营之中从不喝茶。内亲王阵前身先士卒,亦不会让人准备茶点。我岂能坏了规矩。”
随便你,陈熙山不想和他耍嘴皮子,向左右使了个眼色,退出房门外——兵营这么大,他们另找一处议事的地方,又有何难?
只不过,他才刚出门,就有岑家军兵士风风火火来报:玉旒云的病情忽然有变,已经连夜往铁山寺去了。“究竟有多凶险?”他担忧地问。兵士不待回答,那边又见另一个人火急火燎地赶来——看服色,是岑远的亲随。他立即喝到:“站住,军营重地,岂容你横冲直撞?”
那人却仿佛没听见,一径往房内冲。当时随侍在陈熙山身旁的沈彪看不过,一个健步抢上前去,将那人掀翻在地,踩住了胸口,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狂徒,谁准你私闯军营?陈副将命你站住,你没听到吗?”
“我乃镇守使麾下……有要事……”那人争辩,沈彪不由更恼火了,脚下加了几分力,斥道:“这是岑家军大营,不是镇守使衙门,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军纪?还是镇守使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镇守使奉命暂代岑家军统帅——”那人还要辩驳,但房内响起了岑远的呵斥声:“不得放肆!”轮椅被辘辘地推到了门口,房门打开,他满面威严地瞪着那部下:“既然是暂代,那就要按照人家的规矩做事,你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小人知罪!”那部下讨饶,“小人有要事禀报——内亲王她老人家病情骤然恶化,已上铁山寺去了。”
“上铁山寺?可有人护卫?”岑远问。
“只有她身边的几个亲兵。”那部下回答。
“混帐!那怎么够?”岑远骂道,“此刻反贼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对王爷不利——我不是调拨了一队人马么,怎么不跟上王爷?”
“事出突然……”那部下道,“还没请示过大人……”
岑远若是能站起来,只怕就要跳脚,怒道:“这队人马既然是调拨来保护内亲王的,自然她去哪里,你们就去哪里,岂有再来请示我的道理?你这一耽搁,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我们全体人都要跟着掉脑袋!还不快让他们追上去!”
“是……”那部下答应着,却并没有立刻走,“大人,除了内亲王出城,还有另外一件事——”
他说,孝康侯等遗老去郢城府报官,称自家子侄遭人绑架。郢城府接到最初的几桩报案,还仔细询问记录,又派衙役去查。可是来报案的遗老越来越多,几乎把郢城府衙的门槛儿都踩塌了,张材毅应接不暇,开始觉得事有蹊跷,便训斥诸位遗老:世上岂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们的子侄竟能在同一天被绑架?遗老们自然大叫冤枉,说哪儿有人红口白牙咒自家小辈?诸位公子失踪是千真万确的事——有的是前一天夜里,有的是这日一大早,也有午后不见踪影的。张材毅总觉得他们是存心找茬,因道:“会不会是诸位公子约好了去某处游玩,却没有跟家里说?”遗老们都坚称“绝不可能”,说诸位公子都收到了玉旒云的帖子,要去她的别墅饮宴,绝无可能作其他安排。而且,就在他们这样赌咒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