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听她如此定案,也不敢多言。那边厢自按照她的吩咐将各样宝物收了,这边厢则继续逛园子赏花。总又走了大半个时辰,见天色转阴,似乎又要落雪,才回到室内。
酒席已然备妥。菜色精致,不输诸位公子们过往的任何一次宴会。令人惊讶的是,还有三个琴师一个女伶在旁奏乐助兴。袁哲霏酷爱曲艺,郢城中的班子他差不多已听了个遍,这四个人却很是面生。见他们技艺还不坏,便向玉旒云打听是何处找来的伶人。“我哪里晓得?”玉旒云道,“这班子是从晋财东家里借来的。她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俗人,她家的班子,诸位就凑合着听吧。你们若有好班子,日后可以荐来我这里试试。等本王从铁山寺回来,定要好好玩乐一番!”
“恕在下好奇……”林飞卿问道,“那铁山寺既无风景又无名胜,王爷要去那里游玩些什么?”
“实不相瞒,”玉旒云把盏笑道,“本王近来身子不爽利——其实这两三年来,伤病交加每况愈下,天下名医看了不少,也未见什么起色。这才放着南征大业不理,跑来西疆游玩休养。铁山寺的无妄大师日前替本王诊脉,说本王寒毒入体,须得用以毒攻毒之法,去一处阴寒之地疗养。而他铁山寺的后山正有一处绝佳的疗养之所。本王虽然厌恶清规戒律的佛寺,为了保命,也只好去他那里住一阵。至于要去多久,便得看无妄大师的本事,也要看本王的造化。”
“王爷洪福齐天。”诸位公子都道,“无妄大师又医术高超,自然药到病除,三五天便可归来。”
“承诸位好友贵言!”玉旒云举杯。不过饮酒时却呛住了,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侍立在旁的乌昙连忙夺下杯子:“王爷,还是少饮几杯吧。”小莫亦道:“王爷,今日也闹了这许久,该休息了。”
“你们少扫兴!”玉旒云挥手让他们退开一边,“明日我便要去那劳什子的佛寺做囚徒,今日还不让我痛快一番吗?”又指示伶人们:“还有什么拿手的曲子,快快唱来!”
伶人们听令,调了琴弦,从秾丽华美的高调转成如泣如诉的低调。那女伶唱道:“岸上花根总倒垂,水中花影几千枝。一枝一影寒山里,野水野花清露时。故国几年犹战斗,异乡终日见旌旗。交亲流落身羸病,谁在谁亡两不知。”
好曲!袁哲霏听腻了艳曲,骤然听到这凄清的曲子忍不住暗暗赞叹。正想要拊掌叫好,却听那边小莫厉声喝道:“大胆!你们在王爷的面前唱这种怀念故国的曲子,是何居心?岂不知王爷就是当年攻破郢城的大功臣吗?”
这几个伶人吓得登时扔下乐器,跪地求饶:“小的们不知……小的们并不是本地人……这曲子也是跟别人学的……”
“跟谁学的?”小莫逼问。
伶人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的们四处卖唱,听别人唱的好,就学了。自从晋财东收留了咱们,也学了不少新曲。并不知哪些曲子犯忌讳。”
“罢了!”玉旒云制止小莫,“晋二娘认识的那几个字就只能帮她看明白账本而已。她岂能听明白这么风雅的曲子,又明白什么叫做‘犯忌讳’?再说,这是词儿是古人所作,跟咱们攻破郢城灭亡馘国半点关系也没有。哪里就犯忌讳了呢?不要小题大……”
后面的“做”字还未说出口,忽然又咳嗽了起来。这一次咳得厉害,整个人都伏在桌上,将杯盘碗盏推了一地。旁边小莫和乌昙都慌了神,一面叫人去请大夫,一面帮玉旒云抚着后背。好一会儿,她得咳嗽才停止了,却动也不动。乌昙将她扶起,只见双目紧闭,嘴角挂着一线鲜血,竟然人事不省。
“这可不好!”小莫道,“看来要提早去铁山寺了!快先把王爷扶到后面去!”
乌昙何用他吩咐,已经将玉旒云打横抱起,跑到后堂去了。
袁哲霏等人有的还提着筷子,有的还举着酒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诸位公子,”小莫忧愁道,“万分抱歉。今日的宴会,只能到此为止了。”说罢,抱了抱拳,唤下人送客。
便这样,袁哲霏带着心惊胆战来赴宴,却满腹疑问地离开别墅。余人也在门口频频回望,一时不能从方才那一幕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内亲王竟病得如此严重?之前昏睡七天七夜得传闻果然不假!”徐亿尧道,“不知这样的身体还怎么去铁山寺。”
“这样的身体……应该不会再亲自追查遗民和复兴会的关联了吧?”袁哲霏道,“而且听她方才说话,无论是井中发现的玉玺,还是伶人唱的曲子,好像她都不太在乎。咱们还担心今日是一场鸿门宴,真是杞人忧天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徐亿尧道,“内亲王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