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老大,你醒了?”暮色里传来大口鱼的声音。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到人影从月门外进来。一直到了跟前才瞧清楚五官:“老大,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刺客这么厉害,竟然连老大也招架不住?”
“刺客?”乌昙莫名其妙。
“老大你不记得啦?”大口鱼道,“你和内亲王在老皇宫附近遇到刺客,都掉进河里去了。”
乌昙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不过河水冰冷刺骨的感觉倒还有些印象。
“老大,你……你不是受了什么内伤吧?”大口鱼担忧地问,“弟兄们都吓得半死。”
乌昙动动四肢,觉得肋下刺痛,就扯开衣服看了看,已经包扎起来了。
“你被捅了一刀。”大口鱼道,“不过不是要害,万幸——那刺客真的很厉害吧?说是都跑了,一个也没抓到。能伤了老大,还从你手上逃出一条命的,可真不多见。”
刺客?都跑了?伤口的疼痛让更多他记忆的碎片从脑海的各个角落浮出来,渐渐拼合在一起。瞬间在眼前闪过骇人的画面——玉旈云惊恐的眼神,在水中苦苦挣扎的身影……他好像被一把尖刀剖开胸膛——我都做了些什么?
“内亲王人呢?”他问。
“王爷好像没有什么大碍。”大口鱼道,“是她让人送你回来的。她去郢城府衙了,说是有人喊冤。”
“你们……怎么没过去郢城府衙?”乌昙问。
“王爷传话让我们不用过去,有几十个岑家军的士兵在保护她呢。”大口鱼道,“她就让咱们守着你——老大,你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嗐!乌昙想骂人——如果遇上松针峡里的那些刺客,岑家军的士兵顶什么用?但又一想:今日让玉旈云遭遇最大危险的岂不就是自己吗?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他拼命回忆这一日的种种经历,但委实想不出有什么缘由可以让自己瞬间发狂。于是,也想不出待会儿见了玉旈云要如何向她解释——解释倒还是其次,若找不出癫狂的理由,便不能保证此症不会再犯,往后他岂敢继续留在玉旈云的身边?想到这一层,他便好像又跌进了宫城外的冰河里,从那黑暗的河底伸出无数冰冷的鬼爪,将他牢牢地攫住,无从挣扎。
大口鱼不知他心中的烦忧,只道:“老大,晚饭已经弄好了。你是要在房里吃呢,还是跟大伙儿在前面吃?”
乌昙也不知自己答了什么,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大口鱼拉倒前面的偏厅里。众海盗和小莫等几个兵士正开饭,见他免不了一番问候,又议论究竟是何方刺客如此厉害,西疆的这趟浑水到底有多深?
海盗们殷勤给乌昙布菜,说他实在辛苦,几个月不曾吃过安稳饭,像从前在海岛时那样畅快地饮酒更加变成了不可能的事。小莫等人闻言则笑道:“待办成了大事,你喝到醉死也没人理你。内亲王不比平北公。岑家军的清规戒律比和尚还多。内亲王只管你当值的时候不要误事。该你找乐子的时候,只要不犯王法,不给她丢人,随你怎样都好。”
众海盗听了,挠头道:“这可难办——王法咱们可犯遍了,不仅被官府通缉,连内亲王的船都抢过,以后手痒起来,可不能保证不再犯呢!是不是,老大?”
乌昙心不在焉,听叫,茫然地抬头,也不知是谁在跟自己说话。海盗们只当他是受伤且疲累,不往心里去。唯小莫是个心思细密之人,总觉有些不妥,但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问,就打趣道:“你们问乌帮主,那是白问了。他又不是刑部官老爷,能知道几条王法?说不准一时兴起就把王法给犯了,自己却不晓得呢!”
“那是!”海盗们起了兴头,“当初老大见到翼王爷欺人太甚,就仗义出手救了所谓翼王爷的娈童,谁知人内亲王是翼王爷的未婚妻——老大这不成了绑架皇亲国戚吗?这罪是不是要诛九族哇?哈哈哈哈哈!”
正口没遮拦胡说八道,门房前来报告,说鼎兴银号来人求见内亲王,是不是要打发人家回去?
众海盗皆不知厉害,只小莫明白鼎兴的地位,既上门来求见,想是有要紧的事情。即起身道:“我去瞧瞧,王爷或许就快回来了呢!”
他到了门厅,见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女财东晋二娘。这便一发确认了心中的担忧——若不是有要事,晋二娘怎会亲自登门呢?因为疾步赶上前去:“财东有礼了。”
晋二娘因为天气寒冷,穿着大氅,带着风窦儿,拢着暖手筒,远看几乎只瞧见红彤彤的一球。听招呼,才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小莫:“请问尊驾是哪一位?”
她这一回头,没的把小莫吓了一跳——这妇人还是如上次见面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面上朱砂水粉一样不少,红是红白是白,两条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