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微弱的烛光,以及那诡异的、被边缘的金色包裹住的,日食般的瞳孔……
“……要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我……”
“……你之前不是还在说,要是有机会的话……”
耳中依旧回荡着轰然的耳鸣声,萩原研二花费了一段时间,才勉强从安静下来的环境当中分辨出一些隐约的人声。
十分熟悉的声音……不,不只是熟悉那么简单……
那是他都已经认为,再也不会听见的声音。
萩原研二恍惚了片刻,用尽全力,慢慢睁开了双眼。
映入他的眼帘的是刺眼的方形顶灯,以及站在他身边,背着光,俯视着他的家伙的脸。
萩原研二愣愣地注视着这一幕,张了张嘴,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阵平……你怎么,来医院看病人,还戴着墨镜啊……”
“你……!”在静默中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的松田阵平被他这句话说的破了功,咬紧牙关,用力拍了对方胸口一巴掌。
这家伙,真的是……!
被势大力沉的一击打得呛咳了两声的萩原研二忍不住抗议:“喂喂,这样对烧伤患者不好……吧……?”
说话间,他缓缓找回了自己的五感,试探着动了动手脚,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防护用的护手还套在手臂上,五根手指没有分毫的损伤,连练习拆弹用的工具而磨出来的薄茧都在指根好好保存着,因为他先前捏紧着钳子而留下两道泛红的压痕。
脑袋中上一刻还沉浸在灼烧的剧烈痛苦中的萩原研二大为震撼。
“现在的医学,已经发展到能把烧伤恢复到这种程度了吗?”他来回翻看着自己的手掌,无比惊奇。
以他当时面对的场景,他以为自己能活下来就已经根本是奇迹了来着……
松田阵平深深吸了口气,开口想要说什么,目光触及萩原研二身上的防弹衣,又克制不住地咬紧牙关,有些狼狈地背转过身去。
后退了两步将空间留给他们的诸伏景光看见这一幕,也不由吸了口气,转移开目光。
他能理解松田阵平的心情。
就像是诸伏景光醒来时连胸口的弹孔与血迹都还存在着,松田阵平也是依旧穿着他的那身西装一样,从旧时光中被生生重新拽回时光河流的萩原研二穿着的也是他牺牲时的打扮。
那套属于爆炸物处理组的、他为了能完成更精确的操作,而选择的精简的防护装备。
他想,松田大约是想好好欢迎萩原回来的,给他一个拥抱,也或者是一记老拳,总之,不该是这种令人想要落泪的气氛。
可只要看见他现在的样子,看清他那张停留在了七年前,格外年轻的脸,想要控制住情绪又是那么困难。
他尚且如此,七年前的那个下午,眼睁睁看着好友一去不回的松田阵平受到的冲击只会更加强烈。
揉了揉还在阵痛的后脑勺,没明白气氛为何这么沉重的萩原研二慢慢坐起身,环顾着周围的环境,脸上的表情很快变得一片空白。
他再次低下头,看向自己从头到尾完好无缺的身躯,又看向背朝着自己,低头不知道在忍耐着什么的松田阵平,终于意识到了情况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这里无疑不是医院,而且远远不是陌生那么简单。
不仅是散落在沙发床周围的纸张与资料,悬挂满了半边车身的屏幕、更远处挂满了不妙的东西,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固定架,都仿佛是来自什么特异的科幻片中的产物一般,是完全超出他认知的东西。
他的视线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然后难以置信地瞪大的了眼睛。
“哈?现在,现在是……”
“现在是你因公殉职后的第七年。”闭眼重新调节好情绪的松田阵平总算扯开了脸上的墨镜,露出自己几经克制之后,只留下了一丝微红的眼圈,以及那张来自26岁的脸,“萩……好久不见。”
他极力保持了声音的平静,但看着萩原研二身上的护手与防弹衣,终究还是泄露了一丝颤抖。
他将依旧十分困惑,还没搞清情况的萩原研二从沙发上一把拽了起来,用尽全力,给了这个穿着硬邦邦护具的家伙一个拥抱。
七年了,已经,七年了啊……
————
再次用迷你手电扫了扫对方的双眼,又低头检查了一遍仪器上的数据,灰原哀将贴片从面前男人的胳膊上摘了下来,用一种充满医学气质的平淡语气平铺直叙地说着:“各方面数据都很正常,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如果有明显不适,就喝一点治愈药剂,你知道的,对你们这样的特殊情况效果尤其的好。”
“谢谢你了,这位小小姐。”身上还穿着爆炸物处理组出勤用制服的萩原研二捏了捏自己被冰凉的贴片按了半天的手臂,“真是麻烦你了。我这种少见的特殊情况,应该会让医生很棘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