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对大事的见解或许浅薄,但其人情世故察言观色的本事,却不是一般的厉害。
比如宝钗的这句“贵客当恭迎”,她就知道完全是场面话,自己这位嫂子还真算不上贵客。
这天下谁能当她的贵客……
柳氏想了一圈,发现除了皇帝,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如此她心里反倒好受了些。
“十三弟今日没在?”
“去了骁勇营,说是有什么军演,我也不懂他那些事!”
二人又随口聊了几句,便走到了不远处的亭内,这里可以看到周边情况。
奉茶之后,宝钗问道:“嫂子过来,可是有事?”
谈起正事,柳氏刻意调整了坐姿,极为郑重答道:“是有件要紧事,要跟王妃禀明!”
“什么禀明不禀明的,五嫂直接说就是了!”宝钗嫣然一笑,显得格外和善。
“近日京城有流言,说云阳王府有争储之心……”
听到“争储”二字时,宝钗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随后又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此事也不知是谁在造谣,我们家那位成日寄情歌舞山水,哪会有这等狂妄念头!”
“今日得知此事,以为是府上奴才乱说,当场就怒了……把说闲话那人给打死了!”
“他是个直性子,竟被此事气得不轻,最终竟晕倒了!”
拨弄着杯中茶汤,宝钗淡然道:“五哥何必跟那些人置气!”
“我也说他呢,后来太医过来看了,说是急火攻心……让他静养!”
“后来他醒过来,就跟我说……这储君之位,放眼一众兄弟,最合适的人便是十三弟,还让我即刻过来告知,说他倾力支持十三弟做太子!“”
柳氏前后话说到一半时,宝钗就已明白了她的来意。
此刻见她说完,她方答道:“五嫂,谁做太子,乃是父皇钦定,又岂是做臣子该议论的事!”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你今天这番话……我只当没听过!”
这里段位差异就显示出来了,比如此刻柳氏心中就犯了疑,不知道宝钗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如何回答恰当。
但本能告诉她,这个时候顺着往下说最好,于是她答道:“王妃教诲,我当谨记!”
而此时在安乐王府,元春与朱慕椿正在争执,焦点也在于议储这件事。
京城的流言,自是传进了安乐王府,早在三天前元春就理清思路,就在劝朱慕椿去跟朱景洪表忠心。
而今天,已经是她第四次来劝,显然前三次她都没劝成功。
这也说明,对于储君之位,朱慕椿这位“嫡长孙”,确实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椿儿,你醒醒吧……你斗不过你十三叔!”元春已是在哀求。
“母亲,都是一些流言,何必去理会!”
“何况储君之位归属,皆在皇祖一念之间,他要立谁那便是谁!”
听得这些话,元春遂问道:“那你可有争储之心!”
“母亲,我方才已说过,立储之事皆在皇祖一念之间!”
“昨日你接见旧臣,又是为何?”元春也不再遮掩,直接质问。
“你难道不是想争一争?”
“你可知道,此事何等凶险,须知你父亲……”
元春的语重心长,在朱慕椿耳中却是喋喋不休,此刻他也显得越发不耐烦。
“母亲,那储君之位,本就是我爹的,如今他走了,依照皇明祖训……”
朱慕椿也不装了,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这让元春是无比惊愕。
如今形势已如此明显,这还有争赢的希望吗?
想到朱慕椿如今十七岁,年少轻狂不知世事也正常,元春也只能继续劝他。
可这却惹恼了朱慕椿,最后竟听他顶嘴道:“母亲教导儿子本属应当……可当年我母亲也曾教导过我,一切行事要依礼法,如今我为皇家嫡嗣……”
听到朱慕椿用先太子妃来压自己,这盆冷水泼到了元春心头,让她感到遍体生寒。
朱慕椿的母亲,是朱景源的元配,还真就比元春更尊贵,此刻前者的话压她也就很合理。
“所以母亲,往后这些事,儿子自有主张,就不劳您操心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朱慕椿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独留元春一人伤心站立。
良久之后,她才走出了这处花厅,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寝殿。
来到书房,取出一张画像,打开后看着已故去的太子,元春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就这样坐了许久,她才将画像小心收好,而后便找了匣子来装好,放到了柜子最深处去。
朱景源不听她言屡屡犯错,眼下朱慕椿又刚愎自用,这父子二人一脉相承的愚蠢,外加今日朱慕椿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