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起身,将手搭在晴雯手上,身子虚弱得倚靠在她身上,看着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祖母,您一定要撑住了。”
贾妃啜泣着扶着老太太往外走,“孙女如今是废了,不能给咱们家争得什么了。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咱们贾家还得靠您撑着呢。”
“你放心,祖母还不会倒。不为旁人,家里还有我的两个玉儿呢,至少我得安排好他们两个。”
老太太强撑着身子出了宫,上了贾家的马车后,一下歪倒在车中的软榻上。
“晴雯,你可知贵妃娘娘所食所用,皆出自宫中不同的司房?宫里谁能做到只手遮天,让所有人都听命为之?唯有他而已。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诊不出贵妃的身体状况,也都因听从了他的旨意。
盛极必衰,贾家不可能永保荣耀,我早已心中有数。可我竟没想到,他竟狠心让贵妃娘娘一生无子依靠。
如今想来,贾家与各公侯之家,彼此之间盘根错节,相互牵制又彼此扶持,早已让他心生忌惮。
他是怕贵妃娘娘生了龙子,贾家要扶持贵妃的儿子上位,免不得与朝中大臣勾结,乱了朝廷,威胁到他的位子。”
老太太声音苍老无力,晴雯听着只有声声叹息。
这位睿智且明理的老人,当真为贾家操碎了心。
可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也当真拖不动贾家那艘千疮百孔的破船了。
“老太太,贾家的事不该由您自己一个人担。是时候让贾家的子孙们担起责任来,安排好贾家的退路了。”晴雯轻声道。
“晴丫头说得对,我老婆子总有死的那一天,不可能护他们一辈子。”
贾母振作起精神,“回去就让大老爷、二老爷、你珍大哥哥、琏二哥哥等人,到我屋里去。家里的事他们都该知道,大事还得男人拿主意。”
“老太太,您别忘了,还有宝玉,他也是男人。”晴雯提醒道。
“宝玉?他还是个孩子啊。”老太太迟疑。
“老太太,宝玉已经十四岁,不是孩子了。”
晴雯不赞同,“您一直把他当孩子,紧紧护在您的羽翼之下,怕他吃苦,怕他受罪,对他百般疼爱呵护。
他如今这么大了,仍然不喜仕途经济,只喜风花雪月。身无一技之长,也不懂经营之道。
倘若贾家大难来临,那时候可有人顾忌他还是个孩子?‘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那时,谁都顾不上谁,宝玉也得靠自己。
您觉得他能靠什么谋生?靠他的诗词歌赋?靠他的琴棋书画?或是靠您给他留下的梯己银子吗?所谓坐吃山空,他总有吃完的时候。
况且您如今对他多有疼爱,招致多少人嫉恨?倘或贾家真到了那一天,您认为,宝玉有能力守住您留给他的东西吗?”
“晴雯……”贾母睁大眼睛,浑浊的眸中泪光点点,“我之前从未想过这些事,总想着能护他一天就护他一天。
如今想来,我确实是对他护得太紧了。我听你的,这些事也告诉给他知道,他也得自己立起来才行。”
……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车厢内再无人说话。
贾母躺在榻上,闭目沉思贾家的后事。
晴雯亦在闭目沉思,思索接下来她要做的几件要紧事。
回至贾府,正是午膳时间。
贾母没心思吃饭,也没有让黛玉、探春等姐妹去她屋里吃饭。
她让人把贾赦夫妇、贾政夫妇、贾珍夫妇,连同贾琏和凤姐,宝玉、贾蓉等人,一并叫到自己屋里。
一家子人,没有男男女女的忌讳,就坐在一起,听老太太诉说宫中事,以及贾家的处境。
晴雯不知贾母如何说的,她也没心思关心那些事,就直接回了凸碧山庄。
佳蕙这一整天在家里都心神不宁,一见她回来,赶紧凑上来,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小声道:
“姑娘,我一早就去紫菱洲打听过了,大老爷给二姑娘议的,就是孙绍祖那个混蛋玩意儿。”
“嗯,我知道了。”
晴雯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二姑娘的事暂且先缓一缓,左右她还嫁不到孙家去,还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事要做。
你去让郑嬷嬷停下手里的活儿,就出府去一门心思盯着薛家,打探到薛家大爷在家,立刻来告诉我。”
“姑娘……难道是香菱姐姐?”
佳蕙一把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怎么什么事儿都赶到一起来了?香菱姐姐莫不是……”
“好了,你快去,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晴雯催促道,“若说这红楼女子有谁是我必须要救的,唯有黛玉和香菱两个,我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
“哎,我立刻就去。”香菱拔腿就去找郑嬷嬷了。
晴雯简单用了点儿午饭,爬上床闭上眼,专心歇午觉。
她要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