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德十六年到如今的嘉靖八年最后一天,宗室和勋戚都接受了深刻的九年恩威教育。
如今,朱厚熜在御座上坐得很稳。
但是众藩王中有点脑子的,都震惊于皇帝的“胆子”如此之大。
真要动南直隶了吗?
虽然就像杨廷和判断的一样,他们都认为江南并不会马上就掀起什么样的反叛。但是国运难料,但凡一些时机来临,难保钱粮充足的江南会做什么。
而此刻,藩王却又都被集中到北京了。
有些人不免想着:陛下把藩王都困居到北京,是不是也是与之相关的一步棋?至少将来若有大乱子,江南不可能找到一面像样的旗帜,只有造反一条路子。
乾清宫里很多桌,坤宁宫中也有很多桌。
塔娜被封贵人,也在体验着汉人热闹的春节。她这一桌是以文素云为首,招待一些王妃。
但文素云显然对她们并不那么在意,客套之余,更多地还是好奇地继续向塔娜了解草原上的生活和习俗。
蒋太后自然是这里地位最高的,有些王妃看着她,心里却只想着宫里本该还有一个张太后的,听说现在只是一心在西苑那边的佛堂礼佛……
已经是嘉靖朝的天下了,正德朝的痕迹几近于无。
礼仪式的家宴之外,朱厚熜又去了国策殿。朝廷最重要的一匹重臣每年底有一场这样的赐宴,已经成为惯例。
大家心里都在琢磨着年底之前张孚敬奏请的大事,但这场赐宴上却无人提及这个话题。
当然,却会更加注意皇帝对一些人说的话、脸上的表情、杯中酒喝得深还是浅。
但朱厚熜也已经是个成熟的表演艺术家了,并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皇帝明显的态度、倾向。
回到了坤宁宫,先继续醒一会酒,朱厚熜问孙茗:“你父亲有没有说什么?”
家宴之后,孙交夫妇是在养心殿中多留了一会的。
孙茗勉强笑了笑:“父亲自然是有些担忧的,但既已致仕,并没有多说什么。”
朱厚熜微微点了点头:“再过两个月,便是载墌满六周岁之时了。”
孙茗心里一惊,并没有说其他话。
“过年,先不说这些。”朱厚熜笑起来,“都过来,走,一起去乾清宫那边守岁,看烟花。”
午夜,京城处处鞭炮齐鸣,一片欢声笑语。
南直隶的事,对北京老百姓又能有什么影响?
南京同样是鞭炮齐鸣,但今年几家人一起过年的情况比较多。
刘镇元又到了南京,这个晚上他也在守岁。到了这么晚,还不断有消息传回到他这里,他看过之后只是递给旁边人做好记录。
不可能有什么乱子。
但是他皱着眉。
陛下登基之后,固然有很多人扶摇直上、享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好处,也有很多人享受到了乡试年年有、乡贤和乡爵县爵的好处,但新朝的新血还不算多,而且也都集中于品级很低的官位。
除此之外,却是整个官绅群体不像正德朝以前那么自在了。更多的官和吏,受到的束缚更多了。新法之下,他们要吐出来的更多了。
官吏待遇法带来的“恩”,和官绅都要担赋役的“威”,如今是处于脆弱的平衡状态下的,那基于皇帝控制住了中枢、又大胜北虏带来的“望”。
但现在进入新阶段了。
国策会议不断扩大、参策席位不断增多带来的“高层开源”阶段,要转变到“中高层节流”的阶段——以南京诸部衙可能被裁撤为起点。
不是人人都能爬到那么高的,也不是人人都那么有理想抱负的。
许多人,是求田问舍而并不羞见谁人才气的。
刺激半朝文武神经的事,真的要一口气去做吗?
……
整个正月里,仍旧没人弹劾张孚敬。
“看来张杀头的名声,够吓人的。”
御书房内,听到朱厚熜的调侃,张孚敬尴尬地笑了笑:“臣又不是睚眦必报,臣奉旨办的,都是误国害民之人。”
朱厚熜点了点头:“此前国策会议上,朕再次说了此事后面再议,现在只怕都想通了吧?”
费宏恭谨地说道:“臣等在文华殿内也议过了,至少诸国务都明白了臣与茂恭的用意。陛下圣明之至,原来当时便明白了。”
“见你们突然提起这件事,又是在马上就快过年的时候,自然想得明白。”朱厚熜轻笑着,“只是此事既然提出来了,便也要开始谋划了。费卿这么做,不担心将来致仕后江南官绅敌视费家?”
费宏一脸正气:“臣既忝任总辅,自该为大明万世计。毁多誉少,臣也是问心无愧的。”
“那便好。”朱厚熜又看着张孚敬,“茂恭呢?你张家却没有费家的根基。”
“臣能有今日,全因陛下信重,岂敢不效死?”
朱厚熜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