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你可留在城中坐守,我亲领兵往袭,何如?我不需太多兵马,只要剩下的县兵百余人,再从丁壮、各大姓家的宗兵里边选二百敢战勇士,三百余兵足矣。我若进击得利,公可遣余下兵再出,追击贼众;我若进击不利,公尚有六百余兵,贼便转而复攻,亦足公守城矣。”
梁玄拉住了程笃的手,说道:“程公!不论是你出城,还是我出城,都不可、不可!”他和程笃的关系,不像谢龟与蕃县姓李的县尉的关系,他俩人的关系处得不错,他说道,“程公,你之此策好是好,太险了!贼兵现已撤围,我县已得安全,此行险之策又何必再用?”
“贼虽撤围,薛县落於贼手,薛县与我县一水之隔而已,贼早晚必还会再来攻犯我县!”
梁玄说道:“程公若是忧心贼兵会再来犯境,则候贼撤回薛县后,你我招兵买马、筹粮备战,不就是了么?而且前所以府君迟未遣兵援我县者,是因鲁县境亦有贼众之故,今那部贼众已被击溃,薛县此部贼若再敢来犯我境,府君就一定会有援兵派来了,加上驺县之援,你我备战已足,外有救兵,贼即便再敢来犯,何忧之有?……程公,你知我不识兵事,贼今近在咫尺,蕃县数万生民、县中数干百姓,所依赖者,实非我,公也!公不可有失,万万不可有失!”
程笃知道梁玄说的是实情,梁玄确实是不通兵事,万一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这蕃县城,只靠梁玄一人的话,还真是难以守住。他为难无奈,最终只好熄了出击取胜之念,从了梁玄之意。
远眺近观,看着贼兵散於各乡,猖獗地抢掠百姓,梁玄、程笃、县吏们无不愤慨、恼恨!
如论知兵的话,蕃县以程笃最为知兵,然若论武勇的话,蕃县最武勇的人是魏元。
魏元在蕃县的吏职是兵曹掾,系为梁玄的属吏,但程笃与他也很熟,颇为看重他。
城楼上远近眺观贼之猖狂,愤恨之余,“国难思良将”,程笃不觉想起了魏元。
却不知魏元到底是生是死,现下是什么个情况?
……
魏元自是没死,他和魏康、苑会、苟良等县兵中的军吏,并被俘的数百县兵,已在刘昱部攻城期间,被转押到了薛县。几百个俘虏,都是受到较为长期操练的县卒,魏元、魏康兄弟之勇,刘昱、陈直又是亲见,对他们当然是要先试着收编一下的,杀是不会滥杀,可若把他们留在蕃县,又得分兵看守,浪费兵力,因是,不如转移到薛县去,暂交给刘小虎看管。
委实是未有想到,贼兵中居然还有女将?
不但有女将,而且这个女将还个子很高,长得挺好看,魏元初见到刘小虎时,惊讶万分。
不过惊讶是一回事,从贼是另一回事。
在刘小虎招揽他时,魏元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但随后刘小虎的举为,又令他感到了惊讶。
本以为拒绝了刘小虎的招揽,刘小虎可能就会翻脸,不杀了自己,也会把自己关进牢狱,却刘小虎不仅没杀他,也没把他和魏康等关进牢狱,而是专在县外营里给他们搭了几个舒适的大帐,让他们住了进去,每天好吃好喝的酒肉送到。
每隔一天,刘小虎还会来见他们一次。
见面时,不再提招揽之事,只谈些闲话,或说说流传的一些谶纬之言,或说说力子都、樊崇、城头子路、刘诩、董次仲等活动在鲁郡之东、西两面各郡的诸部义军的发展壮大、蓬勃势头。在发现魏元好武后,刘小虎偶尔也会和他聊些剑术、射术,与他讲些早前攻南成等时的故事。
私下里,魏元和魏康、苑会、苟良等没少讨论刘小虎。
说来也是怪了,贼兵是贼,并且至少目前来讲,他们还是胜利者,自己是落败者,——虽然贼兵打赢自己靠的是狡计,不是面对面,光明正大地打赢的自己,魏元并不服气,可到底自己还是被贼兵打败了,他本来认为,在面对刘小虎时,自己应是满身正气、充满轻蔑,事实上,他在面对刘昱时,的确也是这个心态,然偏偏面对刘小虎,他不知为何,竟是轻蔑不起来。恰恰相反,随着见刘小虎的次数增多,他反是每隔一天,不能说期待,但反正就是开始等刘小虎来。有时刘小虎上午来还好,有时刘小虎下午来,他一等大半晌,甚至有点等不及。
“这是咋回事?”魏元忧心忡忡。
他不好与苑会、苟良说自己的心态,偷偷问他弟弟魏康,问魏康自己是不是“被贼迷惑”了?
结果魏康说,他面对刘小虎时,也是这样的感受。
魏元越发的忧心了,搞得他两个晚上睡不好觉。
“我堂堂蕃县兵曹掾,百石吏也,为县君、尉君看重,岂可为贼所惑?我的正气哪里去了?”
次日该到刘小虎再来看他之时,一大早起来,略略吃过早饭,魏元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衣服和吃食一样,亦都是刘小虎送给他们的,开始坐在帐中,一边自责,一边等待刘小虎来。
这天,从早上等到晚上,刘小虎一直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