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数百年,也先后灭了数十个诸侯国,才有后来的辽阔疆土。
就因为他要行的是自古未有之举吗?
就因为他比东方诸国都要强吗?
或许,他不比东方六国国君高尚仁厚,但他也绝不比那些人卑劣残暴。
这唐雎一入殿面见他,看似恭敬的姿态下尽是鄙夷和不屈。
与他对抗,方能显露风骨气节吗?
嬴政只觉得可笑,却不会迷茫,也绝不后悔。
他不是容不得风骨气节,但他见不得这种自以为是的沽名钓誉。
真正的风骨气节,绝非如此。
冷了脸色的秦王嬴政,通身上下弥漫的气势,如同天边翻滚而来的乌云,浓稠如墨,让人不由得心头发紧呼吸急促。
直面嬴政的唐雎,感触最清晰最刻骨。
话说的视死如归,可额间的冷汗惨白的脸色颤抖的胡须,把唐雎的恐惧展露无疑。
这时候,再多豪壮的言语,也只是虚张声势,把自己显得更像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很显然,唐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唐雎索性阖上双眼一语不发,把生死做选择的权利尽数交予秦王嬴政。
眼睛是闭上了,身体还在止不住颤抖。
秦王嬴政目光幽深的打量了唐雎片刻,深觉无趣。
打量久了,心念一转。
这唐雎,长寿的很啊。
据载,曾祖昭王时,就名扬大魏。
如今,数十年已过,曾祖昭襄王、祖父孝文王、父亲庄襄王都以长眠王陵,而这唐雎竟还老当益壮,经得起长途跋涉,为小小的安陵国周旋。
寿命、精力,都非常人可及。
若他能唐雎长寿之法,大秦基业定更稳固盛大。
他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纵观大秦历代君王,长寿者莫若曾祖,也不过七十余载,寿命平平者四五十载,
他已经三十余岁了。
一统大业,堪堪完成一半。
待扫灭六国,他十之八九到不惑之年。
那留给他治理亲手打下的空前帝国的时间少之又少,他设想的种种,还有机会实现吗?
这一刻,嬴政心中又不可抑制的冒出了对岁月的恐慌和急迫。
荪歌微微皱眉。
她敏锐清晰的感知到嬴政的呼吸变了。
不止呼吸,还有眼神。
嬴政看向唐雎的实现,不再冷厉威严,取而代之的是浓郁难消的热切。
荪歌心中一沉。
唐雎身上有与嬴政一谈的价值。
果不其然,下一瞬,嬴政就手执长剑移开了唐雎的脖子“唐雎,谈判谈判,自是有来有往。”
“若寡人对安陵国网开一面,安陵国又能给予寡人什么?”
死里逃生的唐雎连连喘了几口气,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脖子,半晌才平复了心情。
哪有人在死亡面前能真正淡定自若。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这一刻散的干干净净。
唐雎承认,他怕死了。
“安陵地小物稀,但愿举国之力结大王之好。”
王剑重新归于剑鞘。
嬴政端坐在王椅上,好整以暇的望着唐雎,神情颇有些玩味“举国之力?”
“寡人要你。”
世上多的是想让他死的人,嬴政并没有打算直截了当的询问长寿之道。
唐雎一怔。
他是地地道道的魏人。
生于魏国都城大梁,长于魏,哪怕入安陵,也是魏属。
如今,百岁大关,却又离魏赴秦吗?
“大王,臣年事已高,实无法再为您分忧解难。”唐雎推辞道。
“大王若想寻谋士,臣愿为举荐。”
嬴政摇头“寡人只需你留在咸阳宫,无需你排忧解难。”
“放心,寡人不会以你为质要挟安陵君。”
主要是安陵君不见得会在意一个一把岁数的谋士。
唐雎越发茫然,满腹疑问,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先生意下如何?”嬴政问道。
唐雎战战兢兢,试探“大王当真会允许安陵国存在。”
“寡人保证,不会对安陵动武。”嬴政声音淡淡,难得的有耐心。
就算他不动武,夹缝中生存的安陵国迟早会消亡的。
这不是唐雎能改变的。
“寡人也不会问你安陵国隐秘之事,也不会要求你出谋划策对付安陵国,你不必担心晚节不保。”
嬴政这番话,彻底打消了唐雎所有的犹豫。
以他行将就木一把老骨头换安陵国生存,快哉,快哉。
“君子一言。”
嬴政颔首“寡人一言九鼎。”
闻言,唐雎朝着嬴政拜伏,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