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百余年后,大宁朝寿终正寝之后,这份史官笔下的“天和实录”才得以为杨家天子之外的人所见到。
自天和帝后的历代杨家君王,每每读到自家史官笔下总是太过隐晦的文字时,也常觉“昔仁宗皇帝之崩,岂能忘乎?”
这一切的疑心,也自然是因为,传出天子命在不测才不过三日,那位远在南疆统兵不归的藩王便撇下了大军返京。仿佛提前预料到了天和帝命在旦夕,所以返回京师,谋夺大位一般。史书有载:“时,仁宗皇帝崩,天下疑之。”
毕竟这位皇帝太过年轻,而驾崩得又太过仓促,当然,也因为接过他皇位的那位天子,几乎血洗了整个长安,树敌太多,所以致使这般流言,终天盛一朝,皆未退散。而为尊者讳,在锦衣卫的绣春刀让一张又一张嘴无法开口之后,“仁宗驾崩”这四个字,也渐渐被“红丸案”所取代。
十年之后,又一位楚王殿下孤身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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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一个让所有人坐立难安的夜晚,堂堂内阁辅臣,在这般要命的时节,竟然只能跪在甘露殿外听宣,而甘露殿内,在高廉为杨智请治过后,大宁朝的天子在呕血数舆过后,已经命在旦夕。
宇文云坐在杨智的御榻旁,不停地擦着眼泪,身为皇后的姜筠,此时也只能跪在一旁,哭泣不止。
“智儿,你别吓唬娘”
此时的宇文云突然开始后悔起自己当初那些不择手段的隐秘,明明她的儿子已经做了这大宁朝的天子,明明她的儿子这般年轻,明明,明明杨智可以为大宁朝带来一个不朽的盛世,在史官的笔下,在百姓的心里做一代明君,做后世一个让后世杨家帝王永远只能望其项背的君王,可一切,实在来得太过蹊跷,太过让他猝不及防。
“太后娘娘”
因为杨宸未归,木今安仍旧是杨智的甘露殿女官,在甘露殿如今人人自危而高力不知去忙活了什么的时候,只有她,听了杨智片刻前说出的最后一句清晰之言:“诏内阁诸大臣,入殿听宣”
“诸位大人已经在殿外跪了半个时辰了,是不是让他们进来见见陛下?”
在宫中做事多时,木今安的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尽是女官该有的仪容姿态。
刚刚还在拭泪的宇文云看着御榻上脸色苍白,微微张着嘴,隔了好一会儿才能呼出一口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杨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放肆!我杨家的皇城之中,岂容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宇文云把眼泪打湿了大半的丝绢收到了一旁,突然站起身向自己的贴身女官吩咐道:“皇帝像今日这般病重,都是甘露殿里这些狗奴才做事不力,才害了陛下,传哀家的口谕,一应甘露殿里伺候的太监宫送去浣衣局差使”
“诺!”
而高力毕竟是司礼监之首,作为曾经的皇后与当今的太后,宇文云很清楚,既然敢称十万内宦之首,那手中的能量,是断然不止这小小的一间屋子里,几个穿着锦鲤朝服的司礼监太监你争我夺的口舌。
“别哭了”
曾经见识过先帝是如何在太祖高皇帝病重之际夺得大位的宇文云,此刻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也逼着自杨智病重,便在甘露殿里几乎寸步不离的皇后姜筠像自己一样。
她浅浅埋下身子,凑到姜筠的耳边,开始轻声嘀咕道:“如此非常之时,你我娘儿俩,更得勠力同心,为陛下守住这江山不为外人夺去。”
姜筠的面色惊恐,双眼在睁大的一瞬间流出了两滴热泪后,又自觉的跪在前几日她还顶撞的宇文云脚下:
“儿臣愚钝,全凭母后做主。”
宇文云脚踩莲花凤底鞋,从御榻旁走开,在这处被天子之血的腥气所笼罩的寝殿里,不自觉的开始踱步起来,一挥手,又屏退了所有在场伺候的奴婢。
“外面跪着的那几个人是陛下诏来交代后事的,哀家听说,陛下有意将大位传于楚王,前几个月把楚王从江南诏来也是此缘故。今夜若是真让他们进来了,陛下再亲口说了,那你们娘俩和哀家只是孤儿寡母,如何能斗得过他们去?”
“母后,这?天命有归,岂是你我身在后宫,所敢左右的?”
见姜筠有些迟疑,宇文云更是有些着急,一把扯住了姜筠的凤袍,没有好气的说道:“莫非你以为皇帝会把这位置留给叡儿?主少国疑是大忌,皇帝害怕你背后的姜家日后借叡儿发作,怕是不会想着把皇位传给叡儿了。你认识皇帝不过七年,可皇帝是从哀家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母子连心,莫非你觉着自己能比哀家,更了解皇帝?”
“儿臣知错”
“你是有错!”宇文云当即叱骂道:“但现在,哀家只能与你一道共同进退,为皇帝守住我大宁的江山,免得奸逆趁此危难时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去,把眼泪擦干净,站到殿外,就说陛下已经转危为安,让他们不必担心,再告诉他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