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洛从地上坐起,看着身边躺得正是舒坦的杨宸问道:“这话,我只问你一遍,陈家的人,能不能不杀?他们给我做事,又是你皇嫂的至亲,这水师也好,坚城也罢,我都不要了,来日非要赶尽杀绝,我就带着你皇嫂一把烧了王府,去东台岛上做个教书先生去。”
“你为什么不信陛下?他能容得下我,为何容不下你?”
杨洛冷笑道:“从父皇把皇叔关在幽巷里不管不顾,让皇叔堂堂高皇帝血胤,受辱于倘徒,征战天下未尝一败的将军,困于四壁之间,生不如死,驾崩前还让皇叔十年不许归长安之后,我就不信这些了”
“那你不信我?”
“真有那日,你小子,到时候肯定死我前头,我信你做什么?”
杨洛起身捡起了自己的散落在地的铠甲,重新穿好,将走时,拿剑戳了戳杨宸:“给个准话”
“给不了,等查清之后,让人快马给你答复”
杨洛没有再问第二遍,只是在将要转身上马前,又回头向杨宸说道:“是你皇嫂的亲人,就是我杨洛的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有非杀不可”
“若是非杀不可,我保他们不受苦”
杨宸打断了杨洛的话,也坐了起来,向站在自己身前背对着自己的杨洛说道:“六哥,陈家因你纵容,这些年在江南出尽了风头,莫说长安城,我在定南卫的有所耳闻。你且说说,在东台岛上,是不是因为他陈奉为了贪下蛮部银子,杀了二十一个贼首,惹得东台大乱,还是你率吴藩水师入东台平乱,暗中报给朝廷,说东台之贼不遵王令,又要了三十万两军资。”www..cc
“是”
“这只是皇嫂的弟弟,年纪轻轻,本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你让他做了水军统领,皇嫂的哥哥,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事,皇兄你比我清楚。我今日若不杀他们,来日朝廷也必杀他们,他们还会牵连你”
杨洛回头有些无奈地向杨宸说道:“我当年初来江南就藩,无依无靠,是江南士林扶持了我这个在长安受尽冷眼的王爷,父皇让我筹措水师,我无兵无粮,是他们陈家一个破落的二等世族举族从军,在浙闵之地广寻良勇,才让我有了自己的三千亲军。
世人都说,你皇嫂嫁给我,成为天子儿媳,是他们九族修来的福气,可来我东海之时,一座王府比起陈家的府邸,也高不到哪儿去。这些年因为海波清平,让江南士林还有陈家过了两年好日子,罢了,不和你说这些了。你别怪我公私不分,这话我不说,会有愧陈家,有愧你皇嫂。随你自己心意去做吧,只是别忘了我今日和你说的话,事关生死安危之时,别信任何人,是任何,人”
杨洛翻身上马,没有给杨宸再开口说话的机会,杨宸也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和杂草根,嘴里振振有词道:
“不信任何人,还能不信你么?”
一个时辰后,将箭矢射尽,鼻青脸肿的杨宸离开了猎场,在吴藩侍卫们一双双疑目之下被领进了杨洛扎在海边的大营当中,此时大营里,人们早已因为今日吴王殿下打猎遇险,说是被受惊的牛顶下马,碰得头破血流之后才堪堪制服而担心起了杨宸。
宇文雪还有跟随杨宸上岛的左右此时站在中军帐外,迟迟不见杨宸归来,只是看着帅营之外,带着楚字箭矢的猎物被吴王府随从们从山中抬出,渐渐堆积。
“楚王殿下回来了!”
不知是谁一声惊呼过后,宇文雪还有楚王府的左右皆是抬头向营门张望而去,但见一人一骑,从营门外的沙滩上扬鞭纵马而来。
杨宸不解众人为何在这儿等着自己,所以在即将入中军大营前放缓了马蹄,骑在马背上隔着老远就问道:
“你们在这儿干嘛?”
宇文雪见到杨宸一样是鼻青脸肿的样子,连忙从营前跑下了梯子,站到下马的杨宸身边,颇为担忧的问道: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紧跟宇文雪而来的邓耀还有去疾此时也看出了杨宸的不对劲,正想问时,被宇文雪的话挡在了一边:
“王爷没事吧?”
杨宸笑着把弓箭扔给了去疾,又把长雷剑取了下来,不以为意地说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有事的么?对了,去疾,按吴王府的规矩,好好数数,看看今日是咱们楚王府赢了,还是他吴王府赢了”
“王爷还有心思比这个?”去疾接过了杨宸的长雷剑,神情难言:“吴王殿下今日打猎遇险,受了伤,还一直问王爷回来了没?”
“哦?皇兄受伤了?”杨宸明知故问时,宇文雪也在一旁附和道:“嗯,说是有牛受惊,给皇兄顶下马了,皇嫂都急哭了,王爷先进去瞧瞧吧”
“好”
众人拾阶而上,又随杨宸进了杨洛的帅帐,此时忧心忡忡看着杨洛的吴藩上下也惊奇地看见楚王一样是鼻青脸肿,吴藩上下对杨宸虽不善了解,却也知道杨宸是领军征战的国朝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