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幽先是一愣,后也强忍着全身锥心的痛,用仅有的一只手,回抱住了百渊。
两人都恨不得用尽全力拥抱对方,此次一别,便再无相见,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朗珐回头看着相拥的两人,心里满是酸涩的苦水。
虽不忍心打搅那样的温情场面,但时间却并不会留有情面。
朗珐上前几步,道:“人已经朝这边来了,不能再待了。”
百幽拍了拍百渊的背,道:“快点走吧,晚了,我可就舍不得了。”
“哥,我们一定会成功的。”百渊最后用力抱了一下百幽。
而后站起身来,重新将自己笼罩在黑袍之下,后退至朗珐身后。
朗珐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对着百幽无声的说道:“我钦佩你,一路走好,万事放心。”
百幽与朗珐的视线交接,一切尽在不言之中,百幽轻轻的点头回应。
“真是不识抬举。”朗珐声音含怒。
“朗大人,时间到了,再不走,就会被发现的。”朗珐的话刚落下,身后就传来了司寇顾虑万千且小心翼翼地声音。
朗珐转身离去,百渊亦跟在其后。
只是黑袍笼罩之下的脸,无人可见,早已泪流满面。
待囚牢之内重新归于平静之后,百幽的力气仿佛是全部用尽,无力的瘫靠在墙角。
百幽看着囚房之内忽然窜过的一只老鼠,干瘦的身体,像是许久不曾觅到过食物,在这样孤寂阴冷的牢狱之中,它竟成了陪伴自己唯一的慰藉。
百幽看着看着忽而笑出了声,只见那老鼠已经爬到了他的身侧,在他身上四下窜着,凑着鼻子在他的伤口之上闻了闻。
而后似是觉得他这人无趣的紧,又或者自己于它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吃食,竟一溜烟,钻回洞里,不见了踪迹。
百幽垂着头,眼里渐渐有了湿意。
他从前可是最害怕这些蛇虫鼠蚁的,为此可没少遭百渊那臭小子的打趣笑话。
可如今,便是与其为伴,任这秽鼠在身上四处爬行乱窜,竟也不觉得害怕了。
这些算得了什么?与之相较,人,才是最可怕的啊。
百幽想不明白,人怎么可以坏到如此地步?在那些位高权重之人眼里,人命就如同蝼蚁一般。
就因为他人之才,不能为己所用,便不惜屠其全家?
百幽突觉乏力疲惫,他仿佛过完了一生,短暂而又漫长,幸福却也痛苦。
他原本就是最普通的人,有温和明理的父母,有守本识趣的姨娘,亦有顽皮聪慧的弟弟和温柔美貌的小妹。
家庭和睦,生活美满,可这样的生活,再怎么努力,也回不去了。
百幽时常会梦见已故的亲人,想起从前无忧快乐的日子。
他不敢去想,若是当年不曾遇见阮南初,他和百渊如今会是怎样?
是早就不自量力的直接去找人复仇,而后死无全尸?还是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苟活着,逃避现实?
于他们兄弟两而言,阮南初是光,是救赎,亦是希望。
所以无论阮南初想做什么,即便大逆不道,他们兄弟也会不惜一切,为其达成所想,亦是为了他们自己能够报仇雪恨。
百幽眼里的湿意渐浓,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竟也会在此处偷摸着流泪。
方才百渊在的时候,他其实真的很难过,有好多话想同自己的弟弟讲,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想让百渊放下仇恨,平淡的过完一生,在这世上,他只有这一个血浓于水的亲人了,他想让百渊活的好好的。
可他自己都放不下这滔天的仇恨,又以何种心态去归劝?
为了复仇,百幽将自己一步步逼成曾经最厌恶的模样。
假意虚从,谄媚讨好,甚至不惜牺牲一只手,只为达到目的。
在此期间,当然也会或多或少,间接的害了别人。
但那些人无一不是罪有应得,无一不是与那齐国海沆瀣一气的蛀虫……
不幸中的万幸,他和百渊的人性与善良不曾随着百家的湮灭而消失。
然,无用的善良和心软只会让人变得怯弱,更会给旁人随意欺辱拿捏的机会。
百幽仰起头靠在墙上,一声轻缓的叹息在寂静如夜般的囚牢里响起。
好似带着说不尽的无奈和遗憾。
百幽想起与他同样处境,失去自由困于囚牢的安王。
早在半个多月前,事情尚未走到死局之前,阮南初就让人来告知他脱身之法了。
只是他不曾那样做。
有心之人若想查,再万全的计策,也会有漏洞。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威胁到阮南初和百渊,这是他宁死也不退缩的原因。
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百幽不得不